梅格雷的声调已经不再象刚才讲话时的声调。他兴致勃勃,为了仔细地端详卡若,他把身子稍往前倾。
“我马上对您讲我为什么这样想。假如您自己一枪就能打死佩皮多,那么您就不需要别人来消灭巴尔纳贝和奥迪阿了。事实是您害怕,您胆怯。”
卡若口干舌燥,然而仍力图露出一丝带讥讽的微笑。
“您敢说您杀过鸡或者杀过兔子吗!您敢看着鲜血直流不害怕!”
梅格雷不再有什么疑虑了。他已经非常明白,于是就单刀直人。
“我们来统—一下!您害怕亲手杀人,可是这并不妨碍您要惩罚某人!恰好相反!您怕杀人,您怕死,可是您因此更疯狂地唆使别人去谋杀。是不是,卡若?”
梅格雷的声调中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怜悯,他抱着研究人类心理活动的兴趣研究着卡若,“公证人”在他的心目中是个绝妙的研究对象。他年青时担任过诉讼代理人文书这样的职务,这也许只能说是天意。
卡若过去一直是,现在仍然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他成天孤零零地呆在家里,闭着眼睛,拼凑出一些奇特的计谋,各式各样的计谋,有金钱方面的,也有凶杀或色情方面的。
人们真的从来没有见到他和女人混在一起吗?那当然啰!因为女人不可能帮他实现他的那些愈演愈劣的非非之想:
卡若似乎正在自我反省,在浸透着他的图谋,梦幻和气味的窠穴里进行反省。
卡若的视线穿过窗户落到沐浴着阳光的街头,路旁的货摊前人群熙攘,车行道上来往行驶着满载乘客的公共汽车。每当这种时刻,他想的不是同外面生气勃勃的人群打成一片,而是如何在他们头上耍阴谋施诡计。
“你是个懦夫,卡若!”梅格雷愤怒地申斥道,“象世上所有自欺欺人的懦夫一社,你贩卖妇女,贩卖可卡因。天知道你还干了些什么,我认为你什么都干得出来。然而,你却同时充当了警察局的耳目!”
卡若灰溜溜的眼睛始终不离梅格雷,梅格雷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接着说:
“你派佩皮多谋杀巴尔纳贝。我马上告诉你,你派谁谋杀了佩皮多。在你的那帮人里有个漂亮小伙子,他年轻,样样齐全:有女人,有钞票,有功劳,他肆无忌惮,寡廉鲜耻。”
“你敢说谋杀佩皮多的那天夜里,你不在丰丹烟酒店!当时在场的有老板,有那个名叫科兰的妓院掌柜,他比你更卑劣,还有奥迪阿,马赛人和欧仁。”
“你派到佛洛里阿去的正是欧仁。当他干完杀人勾当回来时,他告诉你酒吧间里有个人,于是你又把奥迪阿投放进去。”
“后来呢?”卡若问,“这一切对您有什么用呢?”
他两手撑在靠椅的扶手上似乎想要站立起来。他把脖子微微伸向前方,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势。
“这一切对我有什么用?用来向你证明我非逮住你不可,证明你是懦夫,而且已经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
“我敢向您发誓,您永远途不住我。”
他奸笑起来,眼睛变成一条缝,慢悠悠地补充说:
“警察局里从来就没有一个聪明人!您方才谈到下毒药。既然您曾经在警察局里干过,也许可以告诉我每年在巴黎查明过多少起下毒案件?”
梅格雷来不及作答。
“一起也没有!您听见了吗?您总不见得无知到不相信在四百万居民中没有一些人因服了过量的砒霜或马钱子碱而导致突然死亡吧?”
卡若终于站起来。梅格雷等待他的这一动作已经很久了。这是脑子经过长时间的紧张工作后,需要松懈一下的表现,而松懈就意味着随便地说话。
“甚至今天,我本来可以把您消灭。我已经考虑好了,只要在您喝的酒里放上毒药就可以送您归天。请注意酒瓶子已不在这里,剩下的事就是把酒杯洗一洗而已。您从这儿出去之后,我才不管您死在哪儿呢……”
梅格雷产生了怀疑,但一眨眼就消失了。
“您说得很对。我没有杀害巴尔纳贝,没有杀害佩皮多,甚至也没有杀害奥迪阿这个笨蛋!”
卡若手里拿着糖果盒,声音很低,但表达得十分连贯。他那模样实在滑稽可笑,因为他的晨在太短,头发没梳,乱蓬蓬地仿佛在头上绕了一束奇特的光环。如果不是为了照顾电话,警长早就打开窗子,换一换屋里因长时间关闭形成的令人抑郁的闷气了。
“我对您讲什么都毫无意义,因为您现在不再是宣誓任职的警方人员,而且也没有证人。”
卡若好象突然起了什么疑心,往过道里看了看,甚至还打开自己的卧室瞧了一眼。
“您不明白的是他们是不会出卖我的,即便他们犯的罪比我还重,也不会出卖我!佩皮多确实是欧仁打死的,路易提供的手枪和佛洛里阿的钥匙。要是欧但因此而敢自吹自擂,您知道那会发生什么事吗?这就该轮到小个儿科兰,轮到那个又是耳聋又是口吃发育不全的家伙了,由他在最近的某个晚上打‘勃洛特’的时候,在欧仁的酒杯里投放毒药。这样做并不象您所认为的那样非得会杀鸡不可。”
梅格雷朝办公桌走去,取他的帽子和火柴盒,他的双膝微微颤抖起来。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对他来说现在只需一走了之!便衣等在大街上,口袋里带着拘捕证。在警察总署,大家一面等候消息,一面肯定在玩预测结局的游戏。
52书库推荐浏览: [比]乔治·西姆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