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基说完这番话时,整个“基督战士”和“上帝之手”前来参加野餐聚会的大人们都围在了红木桌周围,总共有六十个人左右。就连后来的人,只听到结尾部分的人和从头听到尾但不明白米基用低沉缓慢而有节奏的语气说话的目的的人都明白,某些重大的事发生了。最坏的传言让他们目瞪口呆。有人打听刚才发生了什么,得到的却全是敌视的目光。哈罗德·德弗罗盯着桌子木板中央的黑疤。远处,孩子们围成一个大圈玩游戏——“鸭子,鸭子,鸭子,鸭子,鸭子,鸭子,‘鹅’!”“进行时”米基晚上要说的话全部说完了,他长久以来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麦吉尔神父把头埋在手里,他不能大声哭出来。他用手掌揉着眼皮,希望眼睛里不要流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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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地下室蓝色房间里的廉价纸板箱在相邻两面墙之间一直堆到天花板。文件、报纸、契约、磁带、光盘、目击陈述、警方报告、验尸结论、犯罪现场照片。他们还有更多的东西要装箱,太多了。琼穿着无袖白衬衫和翻边牛仔裤,她检查了这些遗留物,难以置信这个房间怎么能塞进这么多东西。二十年的怀疑与等待、迷惑与祈祷都记录在这些纸上,正因为如此戴维斯要把它们统统抛弃。
“都结束了。”在萨姆·科恩穿着橙色囚衫、戴着将他的手腕、腰部、脚踝铐在一起的锁链被判处死刑的那个晚上,戴维斯告诉琼,“我想把所有一切都弄走。”
琼走到他坐的椅子旁边,挤在他的双膝之间。“你是这意思吗?所有一切?”
戴维斯用一双苍老又长满斑点的手搂住琼,他的手就像狂欢节马道边的安全栅栏一样。“所有一切。”他说道,“每一页纸,每张索引卡,每个我在记事本上草草写下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每张电脑画像,每枚订书钉,每个回形针,我想把它们扔到路边,叫人拖走。”
“不如烧掉?”
“对!”他说,“烧掉!”
他们要把这些东西整理在一起,这将花去整整一个周末,倒不是周末和平日有什么大不同,或许直到坏的记忆变成焦炭与灰烬,她的丈夫完全属于她时才不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她也将在秋天,她的病人有机会找到新的医生以后退休。虽然,琼已经四十九岁,每个月看起来都比上个月短,秋天似乎仍很遥远,仿佛隔着几个世纪,就像十岁小孩在圣诞节看夏天那么遥远。琼构想着一旦房间空出来可以派作什么用场来打发时间。
“一间画室。”她说,“我们可以一起作画。”
“我喜欢。”戴维斯说。
“或者一间健身房。”
“我们散步就行了。”
“但是在冬天……”
“是啊。”
“我们可以买一张撞球桌。”
他笑道:“我从没见你打过撞球。”
“你可以教我。”
“我曾经很擅长……”
“我有所耳闻。”
“……在医学院时。”
“那么证明一下。”
戴维斯同样要求琼拖走一吨左右的家庭档案,这是将他与威尔·丹尼、安娜·凯特和家谱上其他成员联系在一起的纸张、卡片和旧照片。“打电话给历史协会。”他说,“纽贝里图书馆。摩门教徒们。也许他们会需要这些。我再也不在乎,再也不需要了。”琼感到很高兴。
在以后的几个月中,她无数次对“审判”一词高声惊叫,赞叹它是多么恰当,不仅是对被告,而且是对涉及科恩案的每个人。警探们似乎在岗位上变得成熟起来。州检察官瘦了三十磅,报纸预测伊利诺伊州吃牛肉的人们现在将拒绝选举瘦弱苍白的人成为他们的州长。琼每天早上都感到恶心,越临近生产她的反应就越严重,到怀孕末期她的不适将会结束,那时一个生命——事实上是两个生命,戴维斯的和她的——将会再次出生。
她将一个箱子填得快要溢出来,强把箱口两块纸板关上,知道不必干得太漂亮。带把手的箱子是为星期一要来把它们运走的魁梧的雇工们提供方便的。那将是多么奇妙的一天!这个房间将看起来多大呀,除了承载可能性以外空无一物!
琼装配好一个新箱子,用胶带粘好底部,然后把一个文件柜里面的东西全部清出来。这些文件很久远了,几乎和安娜·凯特的被杀一样久远,这些纸页发黄,并且顶部突出的地方被撕成了小片,边缘也因抽屉的开关受到撞击。在纸页中间戴维斯塞进了用旧格式写成的数据光盘,她不禁怀疑还能否找到可以读取这些数据的计算机。她将半打文件扔进了箱子,它们发出了沉闷而有弹性的落地声。
在抽屉的后面,琼找到了一个用陈旧的橡胶带绑着的棕色文件夹。里面很干净。几乎没被触摸过。我怀疑戴维斯连看都没看过这些,她想。这些看起来像是警方在安娜·凯特谋杀案后一段时间记录的她的朋友们的目击证词。每一打都像学校报告一样,用黑线在左侧空白处固定。瞄了一眼这些报告,琼明白了为什么戴维斯可能没有读过它们。它们很情绪化,具有毁灭性,不时被感伤的怀旧和长长的偏题所打断,这些偏题是关于女孩们和安娜·凯特的旅行,或她曾说过的有趣的话,她代表她们作出的无私行为。它们看起来几乎都与调查无关,并且对他来说读起来太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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