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格兰德。”她答道。
男人打开她的挎包,拿出了皮夹,取出她的驾照借着路边的灯光查看了一会儿。“骗子。”他说,然后漠然地把头靠在车窗上。
他们没开多远,就到了一个周围满是办公楼的停车场。再过不到六个小时,她的尖叫声可以到达的范围内将会有五千人之多。但现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男人又一次抓住她的头发,“到后面去。”
男人用膝盖和枪管把她按在后排的椅子上,又随意地搜她的钱包,把现金、手机和一整条口香糖全部装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又往她脸上喷辣椒喷雾——这是一个仁慈的做法,她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这让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脸上的疼痛,而不是下身的疼痛。
这也让她有了哭的借口。在觉得黑暗、害怕,容易受到伤害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怎么办,那时她发过誓绝对不哭。
“天哪,琼。我真的不知道。”
“因为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
“怕你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对不起。”
“别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找个人说说话。我觉得这样能帮你敞开心扉,如果你知道我也曾是一个,”——她原本想说“幸存者”,但打住了——“我挺过来了。我不是假装了解安娜·凯特的遭遇,但是在那些事发生之前,我就在车后排往最坏的方面想。我在想,我的生命可能会被一粒子弹或者一把刀结束。就在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我完全放弃了。但是我活了下来。就像你从暗杀者的枪膛下挺过来一样。你也应该从安娜·凯特的事情中解脱出来,或者你愿意这样做。但是你需要说出来,戴维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我只是觉得这不公平。”戴维斯把手伸进夹克衫里,隔着棉制衬衣抚摸着自己的旧伤口,“出于不同的原因——疯狂的原因——有人想要我们全死光,但是我活下来了,而女儿却死了。”
琼端起玻璃杯送到唇边,让一块冰滑入口中。戴维斯激动地讲完话后,冰块也在她嘴里融化完了。“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你工作时也像是在梦游。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我看见你在芬恩家会感到吃惊的原因。这才有点像我期望中原来的穆尔医生。”
“也许我已经好了。”戴维斯说,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
“也许吧。你和其他人谈过这件事吗?专业人士?”
“杰姬和我常去咨询婚姻问题顾问。”
“这样有用吗?”
“很难讲。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离婚,所以有点用吧。”
“好吧,如果你仍有难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尤其是工作上的问题,我很乐于倾听。”
“格雷戈尔或皮特跟你说起过什么吗?关于我的?”
“这四年来没有。在你被枪击之后,他们问过我怎样看你是否会继续坚持克隆事业,那是在安娜出事之前。从那以后就没问过什么了。”
戴维斯眯着眼看着自己的酒杯。“那个伤害你的家伙。他为什么说那些话?”
“什么话?”
“那些关于‘儿子、妈妈、妻子’的话,你觉得他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精神科医生告诉我他在极力为自己辩解,他在表示歉意,寻找借口。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但他要怪罪到另一些事情的头上。也许就是那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警察抓到他了吗?”
“没有。”
“你觉得你再看到他还能认出来吗?”
“我过去觉得可以。但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他的样子肯定变了,我对他的记忆也有了变化。我想我在脑子里给他加了岁数,这样他总是比我大。但我现在无法确定这里面的那个家伙,”——她轻轻地拍拍自己的头——“还像不像那个真正的浑蛋。”
“你依然感觉自己很无助吗?就好像在你不得不做一些事情的时候。”
“做什么?为了什么?”
“找出那个家伙。让他感受一下你受的痛苦。”
“那正是一个强奸犯的出发点,戴维斯。我不可能让他感到我所受的痛苦。我可以用枪把他打死,但他仍会让我痛苦。你知道,电影里那些十恶不赦的坏蛋作奸犯科、丧尽天良,到最后,那些好人,警察之类的,在最后一秒扭转劣势杀了坏人,把坏人推出窗外、扔进水里用船的螺旋桨绞碎或者用别的什么方式,我讨厌那样做。那些坏蛋死的时候我就很气愤。我觉得活着受内心的煎熬是更大的惩罚。”
“是的,”戴维斯说,“我就天天生活在他的阴影中。”戴维斯所说的这个“他”,当然是指杀害安娜·凯特的凶手,但是对于琼来说,杀害安娜·凯特的凶手和在休斯敦强奸她的人都是一路货色:无影无踪,没名没姓的魔鬼。
“这世上到处都是邪恶。”琼说,“干了坏事的人认罪之后——坏事大多是男人干的,你觉得呢?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另选时间来讨论——一个坏人死去,就形成一个真空,另一些人会被吸进去。消灭了那些干坏事的人并不代表消灭了邪恶。另一些人又会代替他们。精神上的邪恶就像地球引力一样永远存在。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让我们自己和我们所爱的人都站在正义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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