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电脑,拒绝了进入“影子世界”游戏程序的对话框。她上周刚开始玩这个游戏,是从一个朋友那儿听说这个游戏的,虽然玩这个游戏还不是主流现象,但其他媒体已对这款游戏的前景大为看好。她理解这款游戏的魅力,进入游戏就像走进她的梦中。
萨莉打开文字处理程序,开始给玛莎·芬恩写信。
她告诉了玛莎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的职业以及所作所为。她向玛莎道歉。她接受任务时没有意识到她们会成为朋友,她一开始撒谎就收不住了——而撒谎是她的职业最必需的一种手段。
“一个男人死了,我还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的过错。”萨莉写道。“我曾问过这个名叫菲利的男人关于我们这种职业的利益冲突。菲利告诉我,‘律师有利益冲突,巴威克,我们没有。我们更像牧师。丈夫们向我们告解,妻子们向我们告解。我们倾听他们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办理他们最糟糕的冲动。’
“玛莎,我不配拿这种愤世嫉俗的观点来烦你。你是个好人,比我好得多。你有一个很棒的儿子,他的未来必定很美好。即便现在,在我的脑海中仍可以轻易地看到,他成长为一个大男孩,一个愿意承担义务,有强烈责任感的男人。我不仅出卖了你,我的朋友,我也出卖了贾斯汀。我的余生都将在这种痛苦中度过。
“我的老板公干回来后我就辞职,永远离开这份工作。我想说的是,因为我的错误,我的同事死了,朋友没了。诚实肯定能活得更好,肯定有比撒谎更好的办法来追寻真理。”
她把信打印出来,签上名,然后装进信封,写上地址,贴好邮票,放在门侧的小餐具柜上。她在硬盘中把信的原件删除,这样信就永远不可能被人编辑或篡改了。
— 43 —
戴维斯大概晚上十点下班。他喜欢在杰姬上床睡觉但还没睡着时回到家。在卧室的黑暗中,他们像两条平行线躺在特大号的床上,从不触碰对方,但可以说说话。他们谈论一天各自发生的焦点事件,以及各种各样的生活琐事——账单、房子的修理、社会义务等等。楼下的灯光让这种交流变得更为艰难。除了卧室和饭厅,这座大房子的其他部分成了他们共同居住但从不同时存在的地方。
他吃了碗里一截没变黑的香蕉,然后上楼。收音机调到了一个古典音乐台,他听出正高声放着的是海顿的第二十二交响曲,惊异于自己还听得出是什么曲子。戴维斯偏爱爵士乐,但他和杰姬有芝加哥交响音乐会的季度门票。即便是最近的几年他们也常去听。戴维斯不恨妻子,他们的婚姻只是不再能够容忍长久的沉默。在交响音乐会上,沉默却不是个问题。
浴室的门隙开了三英寸,里面亮着灯。戴维斯坐在床上,头埋在胸前,肩膀缩成一团,手撑在被子上。
那个男孩,主啊,那个男孩。
戴维斯在医学院就决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但他告诉爸爸妈妈他打算当一名外科大夫。他的爸爸从不上教堂,却是个虔诚的信徒。做工程师的爸爸教导儿女生命的目的是从里到外地去发现上帝。老头子热爱科学,特别是物理。他曾说上帝的语言不是亚拉姆语或拉丁语,也不是希伯来语或阿拉伯语,说这句话时他通常轻蔑地指指教堂或《圣经》,他说上帝的语言是数学。当我们能用规律的精确性驯服宇宙的随意性,当我们看不到自然的混沌状态,看不到自然法则方程式的矛盾时,我们就会理解上帝怎么做以及为什么这么做。
奈尔斯·穆尔相信上帝希望我们去解构这个世界,把世界解构为一片一片的放在厨房桌子上,通过这样来理解他。
戴维斯也这样认为,并因此开始进行基因研究。当国会和政府同意基因生殖研究后,他就投入了这一行。对他来说,克隆决不是玩弄上帝,而是复制上帝的工作,按照上帝最伟大成就的蓝图来创造生命。
老头子肯定不会这么想。当年克隆还只是一种可能,一半人为人类的未来感到兴奋,另一半为人类的灵魂忧心忡忡,老头子那个时候就认为从事人类克隆的科学家不是在观察自然,而是在阻碍自然。
所以在医学院期间他一直瞒着家人——那些年在外学习居住,隐瞒绝非难事,医院外没人知道这事。但当他开始从事这一行后,就不太好隐瞒了。
从那时起,戴维斯私底下(从没告诉过自己的病人)变成了不可知论者。渐渐的,他和很多人一样失去了信仰,他慢慢得出了结论,父亲的上帝让现在的人们失望了。戴维斯不把自己信仰的匮乏归罪于这个没有上帝的社会——他依旧相信某种力量——但是信仰对上帝的要求太多了。全知全能?无所不在?一个相信上帝是这样的人面对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不失望?
杰姬还在浴室里。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戴维斯已经很多次发现妻子在浴室中睡过去——在马桶上,浴缸里,水池下——戴维斯不得不把她的衣服换下,把她弄到床上。她总是喝得烂醉,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当他把睡衣从她软绵绵的身体上扯下来时,对她的怨恨是最强烈的,从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时更让戴维斯觉得她的不快乐都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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