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的压力像海浪一样不停地袭来。有的时候会一连安稳好几个月,什么动静也没有,报纸就开始揣测是不是“威克恶魔”已经离开了这里,或者他因为其他的什么罪名已被关进了大牢。但每到这个时候,另一具尸体就会出现,而安布罗斯的脖子也会再次有灼热感,就像被沙漠上的烈日炙烤着。但他仿佛从来也没有被这些压力困扰过。虽然案件依然没有告破,但是警界人士大多认为安布罗斯仍是这项工作的不二人选,不看别的,单看他与市长以及警察局的那些高官们打交道的高超手腕也会让他的同事们做出这种选择。
只要“威克恶魔”案的新闻发布会一结束,安布罗斯对记者们干脆而辛辣的回答就会通过互联网传遍这个国家的每个警区。据说还有些警察把他的名言打印出来装裱在玻璃框里挂在办公室的墙上。他的话被奉为“安布罗斯主义”。
“我们还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安布罗斯说,“杀人犯、强奸犯和小偷从来就不会主动留下证据。他们干吗要这么做呢?老天爷,如果他们真的傻到会留下证据,我的人用不了一天就能抓住他们。我们只用把车开到他们的房子或是公寓前面,再派出一个特警分队,手里拿着逮捕证,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把他们抓回来就行了。
“但是在现实世界中,探员只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受害者身上。因为只要你工夫花足了,然后再相信你的直觉,你就肯定能抓到那些王八蛋。”
贾斯汀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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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决定在贾斯汀生日这天说出他的身世,她这么做更多的是想作为一种拖延的借口,而不是生日的特别仪式。成熟与否早已不是问题——贾斯汀无疑在五年前就能接受这个消息,那时他就已经自己组装了望远镜并自学了西班牙日常用语。玛莎有点期望贾斯汀说他早就察觉了此事,如果是这样的话玛莎就轻松了,这样远远好于玛莎所担心的那种反应——失望,甚至可能是愤怒。贾斯汀拥有令人惊奇的自制力,从他小时候起玛莎就没见他真正发过脾气。不过这次要告诉贾斯汀的事也许能让他通通发泄出来。如果事件本身不能,那么对他隐瞒事实这件事也会激怒他。如果再拖长点,也许将会使不可避免的愤怒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倒不是因为现在玛莎可以让他陷入困境。如今,贾斯汀长得比玛莎还要高,已经不再是班里的小个子。他现在朋友更多,不可否认都属于那种古怪的类型,但他们的古怪之处又不尽相同,那些人都是些偏执狂、运动员、抽大麻的、玩乐队的,因为某种原因都喜欢跟她儿子玩在一起。贾斯汀比以前更受女孩子欢迎,尤其是那些聪明女孩;但他比高年级班里每一个人都小三岁的事实又使他在约会时受到限制。他有一种沉静的超凡魅力,足以使他在长大成人后成为一个明星,玛莎坚信这一点,他高中的同龄人没几个身上有这种气质的。
他会证明给他们看的,玛莎想。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们瞧瞧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贾斯汀早已打开了别人送的生日礼物,绝大多数是书,这些书玛莎看不了三页就会昏昏欲睡。《米歇尔·福柯法国哲学家(1926—1984),他深受尼采和海德格尔思想的影响,提出的新理论挑战了人们传统的对监狱、警察、保险、精神病患看护、同性恋权利、福利等的论断。》是他最近痴迷的东西,玛莎还发现了一些翻得破破烂烂的精装书。贾斯汀和玛莎一样不喜欢平装本。他喜欢用两只手紧握着书,仿佛知识是从他的指间而不是从眼睛里流入。
“有些事你应该知道,”玛莎说,并示意贾斯汀下楼到沙发这儿来坐在她的身边。这样一来如果贾斯汀的胳膊开始挣扎玛莎能够抓得住,如果他要逃跑,玛莎也可以用胳膊肘圈住他的膝盖。然后玛莎把事情告诉了他,没有过多的前言,只简单解释说是因为遗传(玛莎知道他听得懂)以及亨廷顿病(这个病夺走了他外婆的生命,也许某一天也会夺走他妈妈的生命),并在最后说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事儿而难过,因为如果自己自然受孕生出一个小孩就不会有他了,而他才是自己的宝贝,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那个人。
贾斯汀想知道过程是怎样的:在哪儿发生的,怎样发生的,还有谁知道?基斯医生知道吗?他问及捐献者的情况,玛莎解释说那人已经死了,生前住在东部,是一个好小伙,很年轻时就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了,但他的死给予了别人三件非常重要的礼物——“他把眼睛赠给一个盲人,把肝脏赠给一个肝病患者,还把一个单独的血细胞给了你父亲和我,使我们拥有了你。”
贾斯汀感觉到了玛莎的紧张,但他使玛莎冷静了下来。他没有难过。他为妈妈能告诉他这些而感到高兴。那爸爸知不知道妈妈今天告诉他这些呢?他知道?难怪他今天不想待在这儿。母子俩都笑了。玛莎有点想哭。“不要担心告诉我真相。”他对妈妈说。玛莎向他保证以后不会了,永远不会。
妈妈并没有说出所有真相,那时贾斯汀猜想妈妈和他一样,知道刚才的话是一个谎言。但不久他就会发现情况并不是这样,他会憎恨自己错把妈妈当成了共谋犯。即使现在,虽然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对他有所隐瞒,他还是感谢她在他生日这天说了这件事——他在那些精美包装的书籍中一直搜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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