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狗——所有参加鉴定的人都断然否认。但由此便认定是狼亦缺乏证据,谁也没见到过狼的爪印。据说狼趾间有蹼。照片上的足迹,确有蹼状皮膜。
结果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国立科学博物馆经过鉴定,断定其决不可能是狼留下来的。科学家们否定了狼趾间有蹼之说。而且,日本狼的身体与小型犬大小相当,出土的狼齿可资证明。
沧田对此两说都持怀疑态度。
对科学家的鉴定,仓田并不十分信服。经查证,狼特别喜欢食狗。据说在日本,狗的唯一天敌就是狼,因此,狗对狼极端恐惧。父亲带的那条柴犬从爪印上闻出狼的气味以后,极力往父亲胯下躲避这一事实。便足以证明狼天敌说是对的。
由此可知,科学家所做出的日本狼只相当于小型犬大小的推断,其证据尚嫌不足。食犬狼跟小型犬差不多大小,这种说法实在令人难以苟同。
还有,经调查,祭祀狼的神社有好几个。追根溯源,发现狼曾经是用“犬神”来表示的。狼一出现,周围的鹿和野猪便望风而选。因此,狼是被农民作为守护神加以供奉的。
这对科学家关于狼与小型犬大小相当的说法也是一个反驳。
十月二十日。
《信浓日报》刊载了追踪日本狼的报道。报上登出了拍摄下来的足迹的照片,断定其为日本列岛最后一只日本狼的瓜印。有发现或者捕获者可得到一笔赏金,条件是必须生擒活捉。另外,据狼脖子上的项圈推断,有人曾经饲养过这只狼。报纸呼吁狼主人尽快出面予以配合。
只要狼主人愿意帮忙,那么捕捉狼就不是件难事。
8
德造身子前倾,正急急地赶路。
他急步如飞,一气走到天龙川河畔,才停下了脚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是《信浓日报》。
他眼盯着那篇报道看了好久。
然后,他把报纸揉成一团远远地抛了出去。纸团在寒风的吹送下,飘落到河面上。德造目送着它,直到河水把它冲得无影无踪。
他抬头看着远方,眼前浮现出戈罗的身姿。
——狼!
德造坐到土堤上,口中嘀咕了一句。
《信浓日报》的报道中提到的日本狼必为德造饲养的戈罗无疑。报纸上还有目击者母女二人的谈话。说狼一脸凶相,还说狼脖子上戴着项圈。戈罗长得是挺怕人,它脖子上的项圈是德造套上去的。
十月五日,戈罗在寺后的山上咆哮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德造早料到它不会再回来了。七天以后,戈罗在远山川露了面。从奥茶臼山流出的水汇成上村川向南蜿蜒而去,途中与远山川合流,距蓬莱寺约有四里。戈罗边捕猎边走,七天时间南下四里。
——戈罗居然会是狼。
德造刚从报纸上得知戈罗是狼时。心中不由得大为紧张,现在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德造眼前往事历历再现。以前看来象谜一样不可解的东西,明白了戈罗的身世之后,便都豁然冰释,真相大白了。首先狼体格高大。
它的魁梧的身体,笨拙的举止,满脸的凶相,还有阴暗、忧郁的性格——所有这一切,都与狗迥然有别。
希罗的母亲那智号看到戈罗时,毛发倒竖,吼声不止,现在看来毫不奇怪。自己的天敌狼就在眼前,狗能无动于衷吗?
以前,狗一看到德造就拚命乱咬,现在答案也不言自明了。狗从德造身上闻出了戈罗的气味,它们既感到狂怒又十分害怕。
不是死神在作祟——德造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以前一直认为狗冲他咬是因为看到了附着在他身上的死神的影子。他当时也只能这么解释。
当明白这一切都起因于带在身上的戈罗的气味以后,德造不禁苦笑了。自己整日蜷伏在破寺里面,听着死神的足音渐渐逼近,静候死神的降临。现在想想,那样子可真够滑稽的。
一幕幕场景在他眼前出现——
初见戈罗的情景,班羚被扑倒的那一瞬间,还有戈罗向他告别时发出的那声哀绝的咆哮。
——原来如此。
德造失声说道。
报道中称,戈罗概有可能是最后一只日本狼。虽然人们以为日本狼在很久以前已经绝迹。德造认为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戈罗常常神情渺茫,它究竟在想些什么,实在叫人有点儿捉摸不透。当希罗扑到它身上亲昵地打闹时,它很少理会。它常常蹲在阴影里,望着寥远的天边出神。戈罗所心驰神往的地方,大概就是同族所栖息的世界吧。
一入夜,戈罗便到山里去。希罗回来,戈罗却常常滞留不归。笨拙的戈罗究竟为什么出去去游荡,德造不明就里。
现在德造才知道它原来是在寻找同类。但是,日本狼早已灭绝,戈罗的母亲不知何故侥幸活了下来。报道中说,狼过的是高度的社会生活,它们严守一夫一妻制。狼崽父母死了,同伴们便会担负起抚养它的责任。如果它的父狼还活着,尚有同族存在,那它们就决不会对戈罗置之不理。看来父狼和伙伴们都已死绝,戈罗无肄是景后的一只狼了。
天天夜里,戈罗在山野里东奔西跑、呼唤同类,岂不知同类早已不存在了。
戈罗很少与希罗一起嬉戏,它那凝望茫茫远方的双眸,有着无限的悲哀。也许正是因此之故,德造才觉得它是一条阴郁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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