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磊清楚地记得宋美洁那稍纵即逝的一丝苦涩。那天的告别仪式上,彭妮和宋美洁显然暗中交锋,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不得而知,但苏磊觉得这些必定跟自己大哥有关。说实话,在没有得知苏光贩毒消息之前,苏磊曾经下定决心要把大哥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可当知道自己最最尊敬的大哥竟然在澳洲与毒贩为伍,他彻底崩溃了。悲愤与仇恨就像沙滩上堆起的城堡,一个大浪打来,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而这件事带来的耻辱,必将永远烙在他的心里。
与其说苏磊是被宋美洁和江汉说服而答应放弃追查苏光的死因,不如说他是因为苏光的行为感到羞耻而无颜继续往下追查。在公众心目中,毒贩子总是死有余辜。可是,苏光毕竟是他唯一的大哥,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每每想到这点,苏磊就痛不欲生。每遇到跟苏光有关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刨根问底。苏磊心里非常矛盾,尽管他已经不情愿地接受了苏光的贩毒背景与神秘被杀,可他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正因为苏光的所作所为与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完全不符,所以,苏磊一定要弄清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决心把大哥这十一年的经历和心路历程彻底弄清。
决心既下,苏磊拿起手机,按名片上写的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个澳洲老人,他客气地请苏磊稍等,不一会儿彭妮接过话筒,苏磊马上自报家门。
彭妮非常意外。她沉默了一下,问苏磊找她有什么事情。苏磊有些尴尬。他当然不好直接说出他的疑虑,只能含糊其词地提出他想了解一些苏光的事情。彭妮淡淡地表示抱歉,说苏光的事情可以直接去问老《华夏时报》的人,因为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苏光了。再说她现在住得很远,平时要陪先生去教堂,还要做饭,根本没有时间进城。随后,非常礼貌地把电话挂断。
苏磊有些失望,原以为很快就能跟彭妮约时间见面,然后从她这里发现什么,可对方这样婉转地拒绝确实令他意外。苏磊想不出别的法子,又无心在街头踯躅消磨时间,只好怏怏回家。
从车库出来照例打开信箱查看,信箱里又有一堆垃圾邮件。苏磊草草看了一遍,正想把它们都扔到垃圾筒去,突然发现其中一封信跟其他垃圾邮件有所不同。这封信的地址虽然也是打印后剪贴上去,可普通垃圾邮件没有收信人的名字,这封信却用英文打了一个苏字,而且信封上没贴邮票。苏磊隐约觉得这封信有点奇怪,他急忙拆开。
里面是一张普通的A4白纸,信由英文打印,内容如下:如果你不想这么早去死,劝你不要随便打听,更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杰克•苏是你的榜样。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苏磊知道杰克是大哥的英文名字,顿时明白这信是冲自己而来。他紧紧盯着那张纸连看了数遍,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突然变得亢奋而紧张,他一把将信揉成一团使劲朝地上摔去。
如果说苏磊被这封恐吓信吓倒不免言之过早,可要说他一点都不害怕却也言过其实,但他确实被激怒了。然而,越是这样越激发了苏磊了解真相的决心。
七天不过一周时间,苏磊却感到它比七年还要漫长。英语学校的强化课程早已开始,这种课程并不牵扯出勤率。但苏母特意打来电话询问,加上宋美洁、江汉和付小民的督促,苏磊不得不去学校报到。好在学校就在悉尼大学旁边,离车站很近,课时也只有半天而已。第一天放学后,苏磊急忙乘巴士进城。
悉尼的写字楼午餐时间一般较晚,通常要到十二点半之后。苏磊赶到中国城正是各餐厅忙碌的时候。他事先给江汉打了电话,羞赧地提出要请江汉在底层的食街午餐,江汉见到苏磊后,却把他带到了立透亥街的一家越南餐厅。那里中午也卖快餐,但环境比海港广场底层好多了。两人在一张餐桌旁坐了下来,各自随便要了一个份饭。
等服务生下单的工夫,江汉笑道:“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这样匆忙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苏磊不禁有些脸红,他犹豫了一下,坦白说:“江大哥料事如神,我确实找你有事。其实这件事早就在我心里了,一直没好意思打听。说穿了也没什么,就是我大哥女朋友的事情。你知道我大哥已经三十七了,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可他出国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向家里透露过半点风声。老爸老妈急得发疯。我想我大哥他总不至于在性取向方面……”苏磊担心地望着江汉没好再往下说。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江汉立刻摇头,笑指着苏磊说:“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苏光可没达到那个境界。”苏磊忙问:“江大哥,我哥在澳洲有女朋友吗?”江汉笑道:“你所谓的女朋友是指打算结婚的伴侣还是一般意义上的概念?”苏磊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两者都有吧。”
“打算结婚的女朋友苏光肯定没有。”这次江汉说得斩钉截铁,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一般意义上的女朋友他也没跟我介绍过。”苏磊难以置信:“可他已经来这里十一年了。十一年都没有一个女朋友,这也太不正常了吧。”江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澳洲跟中国有所不同,这里的性服务行业是被政府认可的。如果仅仅为了解决生理需求,男人们并不发愁。当然,苏光的事情比较特殊。我猜他不是没有意中人,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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