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忙脚乱地拆开手机,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是一团焦糊。我顿时惊呆了,这说明,我的手机是根本不能用的。那么,早上和我通话的是舅妈吗?如果不是,她又是谁?
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怖感像黑夜一样迅速降临到我的头上。
一个让人不敢接受的事实让我禁不住嚎叫起来!
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也死了,跟他们一起死在那场火灾中!
那个司机不听我的话不收车费是有理由的,因为他根本看不到我。而和我通话的舅妈,肯定也已经死了,她有严重的心脏病,怎能承受住失去爱女的打击?
这世界上能看见我的,也许只有鬼魂和那个清晨扫垃圾的诡异阿婆,说不定,那个阿婆也是个鬼魂。
我浑身颤抖,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发现让我更加绝望——窒息般的绝望。
我发现,我的失忆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确切的说,那不是记忆力的问题,那种似曾相识的诡异感觉是真的经历过,那个被许多人围着的怪梦也不仅是梦,而是真的。因为我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经历,当我睡去的时候,又忘掉了昨天的一切,这样日复一日,一直到永远……
我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比死亡更黑暗的恐怖旋涡之中。
现在,我不能睡,一睡过去,这恐怖的经历又要再重演一次了,我不想再去那个鬼地方,不想再见到那些可怕的鬼!
夜已经越来越深,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睡意仍在顽强地攻占着大脑最后的领地。
四周开始弥漫起一团黑雾……
天秤的颤栗故事:橘夜
黑色的河流,怨气凝聚,在秤的两头,良知与灵魂孰轻孰重?
如果有一个诡异的陌生老女人,在漆黑的子夜里突然站在你的跟前,一言不发,死鱼般的眼里弥漫着怨气,而你又动不了,说不出话,就像梦魇一样,全身的神经都失去了控制,你会害怕吗?你会颤抖吗?
这是我年轻时亲身经历的事情。
那一年我十八岁。那年,公社里饿死了很多人。
但当时,谁也不知道我们公社饿死了那么多人,上面发下来的奖状,说我们是“农业标兵”,这张奖状就像一个辛辣的讽刺,高高地悬在公社办公室的墙上。书记黄世古却很得意,天天对着这张奖状做他的黄粱美梦。
后来,我听说这个书记被枪了毙。
我说的这个事情,就发生在那年初冬,那时我从学校里回来,在公社里刚刚当上民兵。我们这里是产橘大区,公社里的橘子成熟后,摘下来过磅,都堆在灵江边,准备过几天上交到县供销社。为了防贼,每晚都安排两个民兵看守。
最后一晚,是我和张国原负责看守,上面给我们配了两支枪,其实是两支只能装一铳火药的土鸟枪。
傍晚,太阳西斜,我们背着枪上岗去了。
灵江滩边那块平整的地面上,堆了一垛一垛半人高的橘果,夕阳照着,橘子通红通红,就像血一样的颜色。
我和张国原坐在江滩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这工作实在是无聊。其实,在那时,做什么工作都觉得有些无趣。但有些人却不那样认为,他们做什么都好像十分起劲,尽管第二天,可能他的老爸会变成一具饿殍,被人用木板抬到后山埋掉。
加入民兵组织的惟一好处,是不至于饿死,因为上面对民兵有特别照顾。
按理说,我应该感到幸运和感激才是,但是,当我面对黄昏里的灵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的妈妈,可能到现在还没吃上晚饭。
天暗了下来,橘子垛成了一道道黑色剪影,灵江也在冷风里变得模糊。
“我去转一圈。”张国原拄着枪站起来说道。
我点了一下头,看着张国原在橘垛之间东转转、西转转,最后消失在橘垛后面的那片大橘林里。
江边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百无聊赖,捡着江边的石子,一粒粒投到江里,在远处的黑暗中,江水发出咕咚声,仿佛一个无形的怪兽把石子吞进了喉咙。
那儿的水流很急,在江面上,打着大大小小的旋涡,不知道水下有什么东西。村里的老辈人说,那里年年都淹死过人,在光绪年间那会儿,还把两个出了墙的小媳妇在这儿浸了猪笼。有人曾经看见,子夜时分,江边上阴森森地走着一串人,他们手拉手,一声不响地走着,但他们是没有脚的,因为都是那些沉死在江里边的怨鬼。这一串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有孩子,有清朝的,有民国的,也有现代的……
想到这儿,我突然觉得全身发寒,江水也诡异起来,那哗哗的流水声,仿佛有人在我耳边说悄悄话。
“国原!张国原?”我站起来叫道。
没见回应,诺大一个橘场,就剩下孤零零的我。
此时一弯刀子般的冷月正从橘林那边升上来,天地间一片清冷。
我只好提着土枪去找他。
橘林里黑漆漆的,月光洒在橘子树上,与树叶的阴影交叠在一起,斑驳陆离。
“国原,你在吗?”我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答应,我看到橘子林里似乎有黑影在动。
我顿时警觉起来,端起了枪,弯着腰走入林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李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