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法庭_[美]约翰·狄克森·卡尔【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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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赶快跑上前去,趁他跌倒前扶住他。我把他扶起来——不知为何,他挥舞着手臂,虽抽搐却尽力激烈地反抗——我把他扶进屋,安置在床上。他尽量看向我,向后仰头,想看到我,而且……该怎么说呢……想弄清楚我是谁,要从一片迷雾中辨认出我。一开始,他像个受惊的小孩般说道:‘不会连你也……’简言之,这让我大感震撼。不过,显然他恢复了神志,眼神清澈了许多。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他好像总算看清了我的脸,不再像孩子似的挣扎。这瞬间的转变相当彻底,我用语言描述不清。总之,他开始浑浑噩噩地用英语讲话了。他说浴室里的药片应该可以止疼,又叫喊着让我去替他拿来。他说他没力气走进浴室。

  “浴室里还有佛罗拿止疼片,以前他病重时用过。露西和爱迪丝站在门口,面如死灰。露西听到他的话后,赶紧跑到走廊那头的浴室取药。我们都知道他快死了。记住,当时我还没想到是中毒,只以为是老毛病又犯了,病到这步田地,旁人束手无策,只能把药给他,然后咬紧牙关。我悄悄让爱迪丝快去打电话给贝克医生,她依言而行。我只在意他脸上的表情——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以为看到了什么,总之,那肯定是可怕的东西。为何会露出那种孩子似的恐惧表情,想从我身边逃开?

  “我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尽量让他忽视疼痛,便说:‘你像这样有多久了?’

  “‘三个小时了。’他眼都不睁地说着,恻身躺着,身子蜷在一起,头闷在枕头里,简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那你怎么不早点叫人,或者早点走出房间……’“‘我不想,’他闷在枕头里说,‘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发生了总比一直胆战心惊地等着强。不过,我发现我受不了。’然后,他好像积蓄了一点力量,抬头看着我,就像陷在洞里往外看一样。他仍然有点害怕,呼吸仍然剌耳。他说:‘听着,马克,我快死了。’对我抚慰性的陈词滥调,他听都不听,‘别说话,听着,马克,把我装在木头棺材里下葬。明白吗?木头棺材。我要你发誓照办。’

  “他非常坚持,一直盯着我,甚至连露西拿着药端着水进来时,也没转开视线。他抓住我的披肩,不停地说要木头棺材、木头棺材。因为一直呕吐,他很难呑下药丸,但最后我还是让他咽了下去。然后,他嘟哝着说很冷,要盖被子,接着就闭上了眼。床角有叠好的被子,露西默默将之展开,盖到了迈尔斯叔叔身上。

  “我站起来,想再找个东西替他盖上。房里有个巨大的衣橱,里面装满华丽的服饰。我猜衣橱顶上肯定有毯子什么的。柜门虚掩着,里面没有毯子,倒是有别的东西。

  “在衣橱底部整齐摆放的一排排鞋子旁边,放着当晚早些时候送来的托盘。杯子也在,牛奶已经喝光了,杯壁上还有残余。衣橱里还有一样东西,并非露西当时送上来的,一只很大的银茶杯,直径大概有四英寸——杯壁外刻着奇怪的浮雕,就我所知不值什么钱。我记得这玩意儿一直放在一楼边桌上。你们俩有人注意过吗?总之,杯子里有些黏糊糊的残余物。杯子旁边就是爱迪丝的猫,约阿希姆的尸体。我摸了摸,确定猫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我意识到迈尔斯叔叔被人下了毒。”

  ①Sir Godfrey Kneller(1646——1723),17世纪晚期至18世纪早期英国画家。

  05

  那之后的一两分钟里,马克·德斯帕德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紧握的双手。

  “我想,”他若有所思地说,“有时候,怀疑在人的脑海深处悄悄累积着,在人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儿了,然后突然发生了导火索事件,就像某扇门突然打开一样——

  “总之,当时我就明白了。我回过头,看露西有没有发现我看到的一切。很显然她没发现。她几乎是背对我站在床脚处,手放在床框上。平时她看起来总是轻快活泼,这时候却茫然无助。房间里就开着一盏灯,床头那盏,灯光昏暗。不过微弱的光线倒是照出了她的服装——红色丝质衣服,点缀着蓝色和钻石,还有宽幅裙。

  “我就那么站着,迈尔斯叔叔之前的症状一一涌向脑海中。他吃东西困难,他鼻子和眼睛黏膜发炎——双眼发红地打着喷嚏看着你——沙哑的声音,皮肤出疹子变厚,甚至包括他走路的样子,好像脚软得撑不起身体。一切都显示这是砒霜中毒。我能够听到迈尔斯在被盖下沉重的呼吸,甚至能听到走廊上爱迪丝压低了嗓子冲接线生嚷嚷。

  “我什么也没说,关上了衣橱门。门上有钥匙,所以我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里。然后我走出门,来到楼梯平台处爱迪丝打电话的地方。我们必须找个医生来,仅此而已。护士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我拼命想遇到砒霜中毒的情况该怎么办,但就是想不起来。爱迪丝放下电话,虽然双手发抖,人还算平静。她说贝克医生不在家,我们在附近不认识其他医生。不过我知道在一英里外的公寓式酒店里住着位大夫,虽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了。我试着打电话去酒店,爱迪丝则匆匆赶去迈尔斯的房间——她总以为自己懂照顾病人,虽然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没问到电话号码,露西已来到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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