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好。”约翰逊边说边朝前面慢慢移动脚步。他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像是在野兽群中走动似的,不敢有任何差错,以免使野兽受惊之后,或者群起逃跑,或者联合对他进攻。
“别对我讲,你是到这里来抄表的,”坐在门坎上的年轻小伙子对约翰逊说,“也不要讲,你是搞错方向才走到这里来的。”
约翰逊这时已走到空地的中央。他镇定了一下自己,慢慢坐了下来。他的身后是蓝色的海洋。蔚蓝色的洋面闪闪发亮。它的蓝色比天空还湛蓝、还鲜亮。从约翰逊坐着的地方向海面眺望,双眼穿过树林间隙仍可看到湛蓝海水的亮光。然而,约翰逊没有心思欣赏。他盘腿坐在土堆上,全然不管灰土是否弄脏他的衣服。他对年轻人说,“不,我不是毫无目的来到这里的。我到这里来是想与你谈谈,史蒂夫·韦伯斯特。”
韦伯斯特把他的右手从身后放到前面,只见上面拿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把枪柄搁在膝盖上,枪口朝着约翰逊的方向。“如果你是从我妻子那儿来的话,你最好告诉她别来管我我和谢莉,不然的话,她会后悔的。”韦伯斯特的声音听上去很刺耳,叫人难受。小女孩见了这情景开始在他旁边紧张不安起来,先是瞧瞧她父亲的脸,接着低头看了看他手上的枪,然后朝约翰逊看了一眼。
“我在来这里之前已与你前妻谈过了,”约翰逊说,“但我并不仅为她而来。我来这里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但更主要的是为了谢莉。”
“别跟我瞎扯。”韦伯斯特说,并把枪放端正。
“你这样做把你女儿吓坏了。”约翰逊对他说。
“你来之前,她一点也没有受惊害怕。”韦伯斯特说。
“我现在明白了,你们父女俩呆在一起很快活。”约翰逊说。他说着把手伸展出来,像是要用手掌称一下太阳光线的重量似的。“但这种情形能持续多久?警察当局还需多久就能找到你们?”
韦伯斯特举着那可怕的手枪在空中舞动了几下,好像已忘了手上还拿着枪。“那无关紧要。也许,他们明天就找到我们,也许永远找不到我们。我们现在很快活。我们俩人在一起。以后随便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约翰逊接着他的话说:“假设这种局面永远持续下去的话,但你总不能永远让一个小女孩与她的父亲在树林里的小屋中玩游戏吧?那样的话,谢莉将无法上学读书,无法结交朋友。你要自己的女儿这样长大吗?”
“一个男子汉必须做他认为是正确的事情,”韦伯斯特固执地说,“对我们任何人来说,现在是我们唯一拥有的东西。下个月、明年,其他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它门也许会是好的,也许会是坏的——人们总不能为这不确定的未来而生活吧。没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此刻,约翰逊的嘴唇收紧了,但韦伯斯特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找到我,”韦伯斯特说,不过他很快又把双眼紧紧地盯着约翰逊,“你是个例外。”说着,他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枪,于是有意地把它朝约翰逊瞄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他重复了他的意思。
小女孩这时开始哭了起来。
“那不会把事情给弄糟吗?”约翰逊问道,“你难道要让谢莉看着我被她爸爸开枪打死吗?”
“这倒是的,”韦伯斯特说,“跑到小屋里去,谢莉。”他说,但两只眼睛仍盯着约翰逊。小女孩不动。“快,听话,跑到小屋里去。”小女孩哭得更凶了。“你看看,你在逼我做什么事情啊!”他对约翰逊抱怨说。
约翰逊把双手放进土堆里,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对你没有威胁,所以,你把我打死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既然我能找到你,那么,其他人也能做到这一点。不管怎么样,你不可能在这里待得很久。你会需要食品、衣服和书籍。何况,这里住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的消息终将会传出去。你到时候不得不搬家,而你一搬动住地,警察就会发现你。这是一条绝路,史蒂夫。”
韦伯斯特举着枪在空中挥舞。“我永远可以选择另外一种结局。”
“为你自己吗?爱伦告诉我说,你也许会那样做。”
“是吗?”韦伯斯特瞧上去对这话颇有兴趣,“也许,爱伦这一次确实说对了。”
“但这不是事情本该结束的方式,”约翰逊说,“你是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做出任何决定,但你不该连累谢莉。她有权利生活下去,她有权利决定怎样度过她的一生。”
“这话倒是真的,”韦伯斯特同意约翰逊关于谢莉方面的看法。他把枪放下,重新搁在他的膝盖上。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举起枪,再一次瞄准约翰逊。“但是,一个小女孩知道什么叫生命?”
“如果你给她一次机会,她就会长大,就会有能力自己做出决定。”
“一次机会。”韦伯斯特重复一下这四个字。他把手枪举好,直接把它对准约翰逊。他用手指扣紧扳机。“这就是这个世界从未给予我的。这就是爱伦从未给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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