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叫住了赵叔:“赵叔……他要是实在挺不过去,就……”
赵叔的脚步顿了一下,徐晚清的话音也随之止住,然后他继续扶着陆渊往台阶上迈去:“当心吧,他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会这么容易死的,走吧,你不也有没做完的事吗?”
徐晚清虽然不理解自家老板这种间歇性的作死行为,却也点了点头,很快驱车消失在黑暗中。这场残忍的游戏已经开场太久了,以一个轰动的情节高调起头,又过了不温不火的十个年头,现在高潮刚刚唱罢,是时候准备收尾了。
赵叔把陆渊拎回房间,动作麻利地把陆渊的双手双脚捆上,接着将绳子绑在床头,给他留一点挣扎的空间,在他嘴里塞一团棉花,防止他咬到舌头,然后把房间里所有有棱有角的东西都挪开,替他拉上窗帘,关了灯,锁上房门,算了完成了陆渊“间歇性作死”的所有准备工作,让他作死也不至于真的死,给他把主卧的床换成水床也是出于这方面考量。
一分钟后,赵叔去而复返,从陆渊枕头下面搜走了一个造型古朴的木盒,看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闯进这栋荒野别墅,一定能发现陆渊所有的秘密,一眼就能透过这个男人单薄的躯壳,看清他鲜血淋漓的真心,读懂他任性、放浪的伪装背后的种种脆弱与不安。
但从来都没有人来。
第67章 向火之渊(9)
没有哪个组织会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就任用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人,要爬到陆渊这个位置,需要一步一步积攒信任。当然,组织的建立光凭上下级之间的信任是远远不够的,统治者通常还会使用更牢靠的保障措施,将虚无缥缈的信任转化为更容易掌控的东西。
犯罪组织对成员的控制古往今来有很多案例可以参考,傀儡师选用了比较保守的一种——毒品,只是这个毒品和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毒品不太一样。毒品名为“Captive”,制造者在研究过程中代入了自己对人性的哲学思考,将“疼痛是人类最高级的感触”这一基本理念贯彻到制作过程中,最终制成了Captive这一功效奇特的毒品。
刚开始的过程必然是欢愉的,通过药物刺激,使神经系统的兴奋度瞬间飙到极值,臆想中最幸福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依次飘过,接下来会伴随一点疼痛,不多,让人在沉溺其中的同时又能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再然后,便只有疼痛了。而Captive的戒断反应也不像其他毒品那样,不是因为令人兴奋的阈值被拉大,难以再在其他事物上得到满足的空虚感,而是疼痛,削肉拆骨般的疼痛,不借用外物就会自残至死的疼痛,在戒断之后会间歇性地发作,疼痛一次比一次要命,且间隔周期一次比一次短。
这种功效非主流的毒品原本只在国外一些特殊癖好群里中流行,被傀儡师的一位高层偶然接触到了,“疼痛是人类最高级的感触”的理念和他一拍即合,就将Captive引进了组织。
对于Captive,陆渊原本没太在意,毕竟他没有担心自己的家人,这副躯壳折磨成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还活着,他那巴掌大的心里,真正在乎的只有一个没完成的任务和一个人而已。直到他发现,Captive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他的心智,让他的意志力在无意识间越来越弱。
最直接的证据是,那天陆渊在病床上醒来,夏炎就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熟睡,只是那么远远地望着夏炎,他的心跳就久久不能平静,仿佛又回到了山中别墅那个荒凉的阳台。他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情愫好好地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只有在那小小的阳台,凭着臆想画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把枷锁打开,让那些常年隐匿于黑暗中的情绪倾泻而出,在一页薄薄的画纸上肆意绽放。在这之后,就把那些情绪装瓶收好,重新放回那阴仄的角落,再仔细落上锁。
他凭着强到可怕的自制力,最大限度着掌控着自己的情绪,像操作精密仪器一样控制着自己的心,绝不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流露出不该有的感情,原本是这样的——Captive却在不知不觉间侵蚀着他的自制力,把他落上的锁咬开一道裂缝,就这样,名为“欲念”的兽顺着缝隙无声无息地爬了出来,让他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清晨产生了不该有的悸动,这份难以遏制的强烈悸动如果不是因为他腿上受伤了无法行动,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陆渊光是想象自己可能会用那种龌龊的方式让夏炎受伤,就快要喘不过气,那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伤过他的人,即便是自己也不可原谅。
所以,他像困兽一样被囚禁在漆黑的牢笼,独自承受着一夜又一夜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停地挣扎咆哮,直到力气耗尽,声音嘶哑。
赵叔把二楼的大门上了锁,抱着木盒在壁炉旁坐下,他没心思管陆渊那些来路不合法的收藏品,直接打开了盒子底部的暗格,从中摸出了一把枪。
那是一把警用64式手枪,枪身因疏于保养而失去了光泽,从遍布各处的擦痕和磨损看来,应该被不爱惜物品的主人粗暴地使用了很长时间。
赵叔单手举起手枪,对着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对着臆想中的敌人扣动扳机,放了一发空弹,“砰——老夏,快了,他们就快要按捺不住了,等事情了结了,我就来陪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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