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围地里没有丢掉什么东西么?”
“没有,叔叔。为什么问这问题?”
“因为,”他有点犹豫地说,“因为我在墙壁前面的地上找到这个。”
他递给我夹鼻眼镜的一片玻璃。
“叔叔,我要提醒您,”我笑着说,“我既不戴夹鼻眼镜,也不带平常的眼镜。”
“我也不戴,”贝朗热尔说。
“当然……当然……”诺埃尔·多热鲁语调不安地说,“但是,有人来过。你们承认我感到不安么?……”
按照他所说的想法,我继续说:
“叔叔,您担心什么?最多是会看到银幕上产生的幻象,但在我看来,这不会使您的发明的秘密被刺探去。想想看,伴随着您的我也不能提出……”
我感到他不会回答我,我坚持下去只会使他感到讨厌。这种想法使我不快。
“叔叔,听着,不论您的行为原因何在,您没有权利怀疑我。我要求您,恳求您给我一些解释,因为我不能老是这样不明确。叔叔,您是真的看见您的儿子死去了么?或者是人家让我们看见他死亡的假的幻象?还有,谁是这个看不见而又万能的‘人’,他使这些幻象在神奇的难以置信的灯笼中连续出现?多少的问题!多少互相排斥的问题!当晚上我长时间不能入睡时,我想……我知道,这是荒谬的设想,但无论如何得寻找……对,我记得您曾和贝朗热尔谈到从我们身上放射出的某种内在力量,这种力量发出一种我们称为B光线的,以您的教女为名的光线。在这种情况下,叔叔,难道人们不可以设想这种力量是从您的脑袋里产生出来的,在这脑袋中,萦绕着三只眼睛的眼光和您的儿子的眼光的模糊的相似之处,而且这种力量在墙壁的有生命的物质中影射出您想起的场景?您用某种物质涂成的银幕难道不是像一个从亮光中获得活力的有感觉的硬片一样会记录下思想、线条和形状么?……那么……那么……”
我停了下来。随着我说出这些言词,我似乎感到它们没有任何意义。叔叔似乎好意地听着,甚至等待着我将要说出的话。但我不知要对他说些什么。我很快就把话说到尽头了,虽然我努力用新的论述来引起叔叔的注意,但我感到在我们之间没有话可以触及这个事件的。
事实上,叔叔没有回答我所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就走了。我从窗口看见他穿过花园。
我作了一个生气的手势,在贝朗热尔面前大声说:
“啊!我受够了!我不至于为了解一个发明而弄到精疲力竭,这发明甚至不是一种发明!它到底包含什么内容?虽然我对诺埃尔·多热鲁怀着尊敬,但怎能不怀疑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发明而是一种令人惊愕的制造幻象的方法,是把非真实的事物混和上真实的事物,并且赋予没有外形的事物一种外形。除非是……但我们是否知道什么事呢?可能发表什么意见么?这是一个神秘的海洋,在这海洋上面,像山那样大的雾落下来,使我们透不过气……”
我的恶劣心情很快就转向贝朗热尔。她带着责备的神气听我说话,也许是因为我攻击她的教父而生气,她悄悄走向出口的地方。我在半路拦住她,怀着不合我的天性但在当时环境中是合理的恼恨,责备她说:
“为什么你要走掉?为什么你总是像现在这样避开我?说呀,真见鬼!你几个月来一直封闭在一种难以理解的沉默中。你有什么要责备我的?对,我知道,就是那天我欠思考的动作……但你相信要是你对我永远是保持这种不合群的保留态度,我会这样举动么?可是我看着你成长,我教你跳绳,你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为什么现在我不得不把你看待为一个女人?……并且感到你是一个女人?……这女人深深地感动我的心……”
她靠着门边站着,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微笑,这微笑带着讥讽,但没有一点挑衅的意味,也没有一点卖弄风情的意思。我第一次发觉她的眼球——过去我以为是灰色的——原来有绿色的条纹而且好像闪烁着金点。但同时,她那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的表情在我看来似乎非常难以理解。在这明澈的水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思想中把她的眼睛的谜比较那三只几何形眼睛向我提出的可怕的谜?
那偷偷抚摸的回忆使我的眼光看着她那红润的嘴唇。她满脸通红。这种蔑视使她大为生气。
“不要打扰我!……您走吧!”她因生气和受辱而浑身发抖,她命令说。
她无能为力地、受拘束地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以避免我看着它们。当我企图抓住她的手时,她用伸出的手臂的全部气力撑在我的胸上,一面推开我一面大声说:
“您是一个懦夫!走吧!我看不起您,我恨您。”
她的反抗使我恢复了镇静。我对自己的举动感到羞愧。我在她面前闪开,为她打开门并对她说:
“我请你原谅,贝朗热尔。不要太恨我,你可以肯定以后你不会对我不满了。”
我再重复说一次,三只眼睛的故事是密切地和我的爱情的细节相联的,不但是在我保留的回忆中而且也在事实的现实中。即使就谜本身而言,可以单从科学现象这一方面来考虑,但不可能在说出人类是怎样有所认识,如何与谜发生直接的接触的同时,而又没有透露感情经历的曲折情节。谜和爱情经历,从对我们有关的观点来看,是整体中的不可缺少的部分。叙述应当是平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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