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禁不住又问:
“叔叔,有新的事情发生了么?”
他摇摇头回答说:
“不是什么新鲜的事,而是它们首先使我能够带着我已具有的东西去找到真理。”
“叔叔,叔叔,”我对他说,“您认识真理么?”
叔叔说:
“我的孩子,我完全认识真理。我认识我的事业和在我之外的一切。在黑暗的地方,只有一道闪耀的光亮。”
他声音十分严肃地继续说:
“这是难以置信的,我的孩子。这超出最奇怪的梦想,但仍留在事实和肯定之中。当人类得知它时,一种神圣的颤抖将震动大地,那些到这里来朝圣巡礼的人将跪倒在地上……像我过去一样……跪下来,像合起双手祷告并哭起来的孩子。”
在我看来,这些话显然是夸大的,似乎是精神失常,但我却被他那兴奋、热烈的情绪所影响。
“叔叔,我恳求您对我解释……”
“我的孩子,过些时候吧,当所有的问题都弄清楚时。”
“您害怕什么呢?”
“对你,一点也不害怕。”
“对什么人呢?”
“没有人。但我怀疑……也许是错误的。但是,有理由使我相信有人窥视我,有人千方百计要发现我的秘密……某些迹象……某些东西被移动……特别是,有一种模糊的预感。”
“叔叔,这一切都是不明确的。”
“我承认,是很不明确,”他停下来说,“请原谅,如果我的小心谨慎夸大了的话。让我们谈别的事……维克托里安,谈你,谈你的计划。”
“叔叔,我没有计划。”
“你有一套计划,但你对我隐瞒着。”
“什么计划?”
他停下来对我说:
“你爱贝朗热尔。”
我不想提出异议,因为我知道诺埃尔·多热鲁前一天在围地的银幕前。
“叔叔,的确,我爱贝朗热尔,但她不爱我。”
“维克托里安,她爱你。”
我显出有点不耐烦。
“叔叔,我要求您不要坚持说下去。贝朗热尔不过是一个孩子,不清楚她所希望的,不能怀有认真的情感,对她我不愿再想了。在我这方面不过是出于一时任性,我不久就会好起来的。”
诺埃尔·多热鲁耸耸肩膀。
“恋人的吵架!维克托里安,这是我要对你说的。我们将整个冬季在围地工作,确定5月14日梯形实验室揭幕。此前一个月是复活节假期,在这假期中你与我的教女结婚。不要提出异议,我负责这件事。我还负责你们两人的新婚财产和你们的前途。我的孩子,你要知道,如果家里有许多金子——这是无可置疑的——维克托里安·博格朗将放弃那份不能使他有足够闲暇去从事个人研究的职业,他可以留在我身旁……他的妻子也是这样……对,我说他的妻子,我不会改变主意。再见,我的孩子。不要再说些什么了。”
当我转身走开时,他又召唤我:
“维克托里安,拥抱我。”
我特别温柔热烈地拥抱他,我听见他低声说:
“很难说我们是否会再见了,在我这样的年纪!……而且我受着威胁……”
我提出了异议。他又重新拥抱了我。
“你有道理。说真的,我说话颠三倒四。想着你的婚礼吧。贝朗热尔是女人中的瑰宝,而且她爱你。再见。我会给你写信的。去吧。”
我承认,诺埃尔·多热鲁的雄心壮志,至少是关于他的发明的探索,在我看来似乎不是荒谬的。我对于围地的幻象的描述可以免去我对信任的理由的说明。目前我不想再谈幻象这件事,也不想多谈那神奇的银幕上三只困扰人的眼睛和幻形的大问题。但我怎能让诺埃尔·多热鲁支配我的前途美梦呢?我怎能忘记贝朗热尔的态度,她的敌视和模棱两可的行为?
当然,在随后的几个月中,我经常尝试紧抓住对意想不到的幻象的甜美的回忆,抓住贝朗热尔俯身向我的温柔面容的形象。但我很快就抗拒起来,并且大声说:
“我看错了!上帝原谅我,我认为是爱恋的柔情不过是一个女人在俯下身来的男人之前的胜利的表示。贝朗热尔并不爱我。她靠在我肩上的举动是出于一种精神上的缓和,她感到羞愧,又立即推开我而跑掉。还有,第二天她不是和那个男人相约见面么?不就是为了与他见面,她在我离开时没有说再见么?”
我离开后的几个月是很痛苦的。我徒然写信给贝朗热尔,但得不到回信。
至于叔叔的信,它们只谈到围地。工作进行得很快,梯形实验室建立起来了,墙壁也改变了。到了三月中,最后的消息是只剩下安置已定制好了很久的一千个座位和安上保护银幕的铁帘。
就是在这时期,诺埃尔·多热鲁的焦虑不安又开始了,至少是他在信中谈到了这种情况。他刚在巴黎购买的两本书,他偷偷地阅读以免有人从他阅读的选择中知道他发明的秘密的两本书,被拿走后又放回了原处。那写满笔记和化学公式的一页纸不见了。花园里出现了脚步的痕迹,他那自从库房被拆掉以后就放在了寓所工作间里的书桌被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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