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时中,他热情、激动、充满希望地散步。突然间一阵暴雨像从浪涛顶上腾起,打落在海滩上。大雨从四方八面乱糟糟地落下。
这是暴风雨来临了。但伊莎伯勒还在海上。西门耸耸肩,拒绝着又回到心里的不安。既然他们俩从“玛丽王后号”的沉没中逃了出来,现在就不是其中一人抵偿这幸遇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下,伊莎伯勒会平安到达那里的。命运会保护他们。
在席卷海滩的大雨下,通过淹了水的街道,西门回到迪博克家的别墅。一种不可屈服的力量支持着他。他自豪地想着美丽的未婚妻,她也是不在乎众多的考验,像他一样不知疲劳地突然在可怕的黑夜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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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灾难
接下来的五天发生的事。其记忆将压在许多代人的心中。狂风、龙卷风、洪水、河流泛滥、大海翻腾……英法海峡的岸边,特别是费康、迪埃普和特雷港受到人们难以想象的最猛烈的袭击。
虽然从科学角度看来,不可能承认这一连串的暴风雨和六月四日发生的可怕事件,也就是第五天或最后一天发生的事之间有一点联系,但这偶合多么奇怪!人群从那时起怎能不相信这些现象是彼此相联的?
迪埃普——这个头几起地震的中心——及其周围,已成为地狱。可以说在这一地点汇合了一切攻击、破坏、侵蚀、杀害的力量。在龙卷风的旋涡中,在泛滥的河流的泡沫中,在连根拔起的大树的冲击下,峭崖崩塌。脚手架、墙壁、教堂钟楼、工厂烟囱,所有能被风卷起的物质都被卷走,死亡的人数在增加。从第一天起,二十户人家遭有丧事,第二天达到四十户。至于受害人数目的多少,由于巨大的地震伴随着可怕的事件,牺牲者的人数永远也无法说出确切的数目。
在这危险的时期中,每个人只想到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西门也是通过他体验到的事件而认识灾难的。伊莎伯勒的一份电报使他放下心来后,他阅读报纸就只是为了肯定他与巴克菲勒小姐的出逃没有引起怀疑。至于其余的事,例如有关“玛丽王后号”沉没的细节,那些称赞他镇静和勇敢以及伊莎伯勒的勇气的文章,有关对英法海峡的地震予以解释的研究文章等,这一切他都没有时间去关心了。
他不离开与他有深厚感情的父亲。他把他自己爱情的秘密,前一天发生的意外事故和他的计划都向父亲谈了。他们父子一起到城里闲逛,或是到乡间去,两人都被大雨淋湿,看不清路,在大风下摇摇晃晃,在屋瓦和石板的敲打下低下头来。在大路上,树和电线杆像麦穗那样被折断。稻草捆儿、油菜花束、木棍、栅栏、铁栏等都像秋天的落叶那样被风四面吹散。大自然好像在对自己无情地开战,只为了摧毁和蹂躏。
大海继续带着巨人的波涛翻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无线电宣布着从美国或德国来的大船遇到的危险,再没有船只敢于走那可怕的航道。
第四天,六月三日星期二,亦即最后一天的前一天,形势有点儿缓解。
最后的袭击在酝酿中,老迪博克先生精疲力竭,下午睡着没有起床。西门也躺在床上,没有脱衣服,一直睡到傍晚。但晚上九点钟时,一阵震动使他们惊醒过来。
西门以为他的窗子突然打开是由于风吹的。第二次震动比较明显,又打开了他的门。他感到自身在旋转,而他房间的墙壁在转动。
他赶忙下楼到花园里找到他的父亲和仆人们。他们全都惊慌万分,说话已不连贯。过了很久——在这期间有些人想逃跑,另一些人则下跪,一阵猛烈的夹着冰雹的大雨又使他们回到家中。
晚上十时大家开始吃饭,老迪博克一言不发。仆人们脸色苍白地在发抖。在西门恐惧的内心深处保留着事物颤动的可怕印象。
十点五十分时,发生了相当微弱的震动,但延时很长,而且相互紧联着像铃响一般,使挂在墙上的陶器掉下和挂钟停止走动。
大家又再跑出去,聚集在一个茅草小亭下,任凭雨水斜打。
半个小时后,又再次震动,可以说一直不停,首先是微弱和遥远,接着越来越明显,像从人们身体深处发出的发热的颤抖,它使整个人摇摇晃晃。
到了最后,这简直成为苦刑。两个仆人哭了起来,老迪博克先生用手搂着西门的脖子,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些令人害怕和精神错乱的话。西门忍受不了这种地震的可恨的感觉,受不了失去支撑点的身体的眩晕。他好像生活在一个解体的世界里,他的头脑只记录着一些荒唐古怪的印象。
从城市里传来不断的呼喊声。在大路上,人群逃向高地。一个教堂的钟楼在空中发出可怕的警钟声,这时大钟正敲响午夜十二时的钟声。
“让我们逃吧!让我们逃吧!”老迪博克先生大声说。
西门不同意:
“父亲,您瞧,这是无用的。我们害怕什么?”
但是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人人都在不由自主地乱跑,像一个出了毛病的功能反常的机器那样作出一些无意识的动作。仆人们惊愕地走进来,好像在将要离开时再看看家里。西门看见一个仆人像做恶梦似的把他管理的镀金的烛台和银盒都扔到一个布袋里,另一仆人把面包和干糕点塞满自己的口袋。西门在本能的引导下走到楼下的小房间去,穿上一件皮上衣,把短靴换为打猎的长靴。他听见父亲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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