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叫我迪诺就好啦!之前在医院遇到的时候我没跟妳说过吗?叫我迪诺查理也可以唷!”
“才不要咧!……那大家都叫我小笑,以后就这样叫我吧!请多多指教。”
他回了头,感觉好像是挥开沉重话题似地露出一丝笑容。
“哇,妳终于把妳的名字告诉我了耶!为什么大家都要叫妳小笑啊?”
我跟他解释那是取自于我的名字“笑美子”,接着又问他:“你的故事我已经听说了。听说你只穿着一件内裤在雪中四处乱跑、穿着放有厨余的制服、把泥巴水灌进药罐子里、又把眼睛蒙着上课,还把学校的面包都买下来……这些都是真的吗?该不会刚才做的那些事也是相同的意图吧?”
他好像是被发现恶作剧的小孩一样缩起肩膀,把脸转回前面。
“妳应该有听过有很多小孩子在严冬时没有衣服穿这件事吧!然后他们就会变成难民或无家可归。有些小孩子生活在垃圾山的旁边或是只喝着泥巴水过日子。也有小孩子是因为遭受到地雷或恐怖份子的侵害而失明的。然而那些小孩子们所居住的地区农作
物,却被先进国家的大企业以贱价全部买下。我只是想要测试那种感觉而已。不过……这样的想法或作法也好,都还是太天真了对吧?接着又想说来体验一下饥饿的感觉,才
会在院子里搭起帐篷,结果一直忍耐之下把身体搞坏,在还没变很严重时就倒下了,然后被送到医院去,在暖烘烘的病床上醒来。”
我的内心感到很混乱,无法平复下来。迪诺并没有在责备任何人,也没有对我要求些什么,反倒是认为自己的行为好像是经由别人的援助而感到不好意思的样子,但我却一直很想说:“别再闹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要故意做出那些事呢!就算你了解那些受苦小孩们的心情那又怎样呢?那样对他们会有什么帮助吗?”
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突然讲话那么激动,迪诺也很疑惑地转过头来。
还记得从幼儿园的时候开始,为了响应电视上的慈善募捐,我都会把买东西找剩的零钱存起来,然后拿到超市或邮局。有时候像发生很严重灾害时,我还会把打工钱的零头放进便利商店的募捐箱里。这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对着他说这些我心里想说的话。可是我的胸口开始闷痛,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他突然带着笑声对我说:“我好像惹妳生气了喔?我好像常惹妳生气喔!”
“我只是想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感受,就这样而已。不过就是因为我说就这样而已才会常惹妳生气的吧。我是什么都不会,对于那些受苦的人,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我就是想知道。真的喝下泥巴水的话会把肚子搞坏、很痛苦,这大家都知道的吧!会有人跟我说难道在喝之前你都不知道会弄坏肚子,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吗?但问题不是在这。我只是想要让自己能站在和那些人相同的立场,即使只有一瞬间。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在知道之前我没办法做出决定。我常被问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但我觉得我连想要去知道这件事都被阻挠。”
他捡起了身旁的一颗小石子,作势要丢向水流处,但还是停了下来。“不过有时候也会觉得心力疲累。我个人认为没有一件事是可以不知道而感到无所谓的,但我还是会觉得知道那些受苦人们的立场,对自己来说也是种痛苦。”
我突然哭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在百货公司顶楼充满天伦之乐的回忆,让我想起当父母说要离婚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够有个人来说服他们,至少有个人能了解我、甚至我的家人。
那段时间我的成绩突然下滑,班导还问我是怎么了。犹豫了一下之后,我回答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那一刻,虽然只有一下下,老师的表情变得有点像是:糟了,踩到地雷的样子;然后就没有再问我什么,只说了一句要我好好地用功读书,便专注在其他文件上。当时的我并没有希望老师能为我做些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够了解我的心情。让他知道我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要是他了解我的状况,或许能够在某个地方扶我一把……就只是那样简单的要求而已。
我们常在新闻或其他媒体听到或看到很多人都在受苦。不过因为我都爱莫能助,所以不会去想得太多。
或许只是去知道发生什么事也好……就算只是了解状况也好。
我遇到这么惨痛的遭遇,严重到没有人能救我……不过即使是爱莫能助,结果却又被冷漠无视对待的话,或许哪一天我会变得精神异常吧!
如果在这世界上某个角落的某个人能了解我、体会我的伤痛……至少我能得到明天继续活下去的动力……虽然这样很霸道,但我是这么想的。
“哇,妳是怎么搞的啊?”
迪诺听到我呜咽的声音,回过头眼睛睁大地看着我。
虽然很想跟他说要他转过去别看我,但眼泪塞进了鼻子里,声音出不来。手伸进口袋想找手帕,却忘记刚才拿来帮迪诺擦背后就放在地上。这时拿出像是手帕般的东西轻轻放在手上,它就是绷带。
为了还给迪诺,那绷带我早就把它洗得很干净,让太阳晒干,整齐地折好了。反正我也不可能拿这个来擦自己脸,想说正是好机会,也不顾自己是什么状态了,把绷带拿出来对着他说:“喏,拿去吧!”对方用很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这是什么东西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天童荒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