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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我老妈家门口和派卡碰个正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当场问他是没用的,他一见面就两手把我抓进屋。我想他知道我会定时到母亲家,这时候来一定见得到我,是要告诉我一件天大的好消息。我被他连拖带拉地折腾到客厅,动作相当不雅。我母亲坐在窗前一面笑一面扇着扇子,她挺喜欢派卡的,无论多疯狂,她都不以为意。当她知道这个小矮子教授欠她儿子一个人情后,她就毫不保留地接受他古怪的外国性格,也懒得去了解。
我老妹莎拉,年轻轻的,反而一点也不随和。她不否认派卡有好心肠,但她没办法像母亲一样,为了我的缘故接受派卡。我老妹对礼节方面的偏狭看法,让她坚决反对派卡在礼貌上的轻视。对于母亲如此容忍这个小老外,老妹也是毫不保留地表达不满。我注意到了,不只是我老妹,几乎年轻的一代,都不像长一辈人那样热情。我常常看到老年人想到什么就兴奋,有的时候还脸红,而他们的孙子辈就冷酷多了,不容易被触动。我在想,我们这些现代人,和老一辈年轻时一样吗?难道是教育进步得太快啦?或者说,我们现代人在成长中受到了太多的呵护?对这些问题,我不想肯定地答复,但是至少我可以说,每次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妈妈总是比妹妹显得年轻。就拿今天来说,老太太看到我们两个像小孩子一样闯进客厅,就开心地笑个不停,而莎拉老妹却忙着捡地上的玻璃碎片,刚才派卡冲出去开门时,撞到茶几,把茶杯撞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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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毅力的实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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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特,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老妈对我说,“要是你再不来,派卡就快疯了!我急着想知道究竟他要说些什么,等得也快疯了!派卡说有好消息,说跟你有关,死都不肯告诉我,非要等到他的老友来了才肯宣布!”
“气人!好好一套茶具给他搞坏了!”莎拉嘟囔着嘴自言自语,整颗心都在茶杯上。而我们的教授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了祸,还兴高采烈地拉把椅子到客厅的对角,跳上去,对着我们三个听众开讲了。
“好!我亲爱的,”派卡开始说了。他每次说“我亲爱的”,意思是“各位好友”。“听我说,时间到了,我终于要说我的好消息了。”
“快听!快听!”我老妈凑着热闹。
“妈,他下一个要弄坏的,”莎拉小声地对老妈说,“就是我们那把宝贝椅子的椅背!”
“我的命捡回来以后,就对我的救命恩人说过,”派卡继续说着。他指的那个救命恩人当然就是我了。“这个恩人发现我死在水底下,把我拉上来,我活过来后怎么说的?”
“说了一大堆不必要的废话。”我态度强硬地回了他一句,免得他哭哭啼啼的。
“我当时是说,”派卡不理我这一套,“从今以后,我的这条命是沃特的。我说,如果找不到回报的机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直到机会来了之前,我对自己一直是不满意的。”这个小矮子大声地吼叫着。“现在,挡不住的狂喜,从我的皮肤气孔里喷出来,像在冒汗一样。我以信仰、灵魂、荣誉保证,事情终于办成了!现在唯一要说的是‘一切顺利!’”
有必要在这儿解释一下,派卡一直以身为一个完美的英国人为傲,包括他的英文、穿着、态度、幽默感等等。他皮毛地学了几句,就不停地用那几句,可惜不了解意思,用的都不是时候。“在我教意大利文的伦敦学苑里,”一上来就直接切入主题。“你们知道那个在波特兰街上的伦敦学苑吧?……当然,当然,你们当然知道。学苑里有一家人,很好的人家,有一个胖老太太,三位胖小姐,两个胖小弟,加上一个最胖的老爹。老爹是个有钱的商人,全身上下金光闪闪的,还是个大秃头,脸颊胖胖的,英俊不再。现在请注意!我在学苑教那三个小姐伟大的但丁作品,这但丁的东西可是把这三个小姑娘搞晕了!不过没关系,课教得越多,对我越好,注意!你们可以想象我给这三个大小姐上课的情形,现在还在上呢。我们四个都下到但丁的地狱里去了,到了第七层——也无所谓什么第几层,对那三个有教养的胖小姐来说,第几层都一样! 总之,故事到了第七层的时候,我这些学生们就啃不动了,我呢,就得浪费精力,吹胡子瞪眼,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直到走廊传来了脚步声——走进来的是她们那个有钱的老子! 那个脑满肠肥、做生意的秃子。各位亲爱的,快说到主题了! 比你们想象的要快,到目前为止还有耐心听下去吧? 以为我今夜没完没了啦?!”
我们一致表示很有兴趣,这位教授继续讲下去:
“他手上,这位有钱的老爹手上拿着一封信,对打断我们的地狱之旅,他先表示了歉意,然后对着三个小女儿说:‘我手上这封信是……’是谁的信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待会儿再说。老爹说:‘我这个朋友写了封信给我,他要我介绍一位画家给他,到他乡下的家去,’我听到后简直是兴奋极了,当我听到这个富老爹这么说的时候,我要是长得够高,马上就会上去搂着他,好好抱他一抱!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我只能在椅子上跳动,好像椅子上长了刺一样! 我的灵魂像着了火似的,不过我忍住不说话,让老爹继续。‘或许你们知道,’这个老爹挥着朋友给他的那封信,那封金手指握着的信,问我们:‘或许你们认识什么画家,可以推荐给我这个朋友的?’三个女儿互相看了一眼说:‘我们不认得,不过,派卡先生……’提到我的名字,我就再也忍不住了,马上想到你,差点没脑冲血! 我先站起来,像是地底下长了根钉子穿过我坐的椅子似的,开始对着这个生意人讲话了:‘我认识一个画家,世界上唯一、也是最好的画家,今晚就写信给你的朋友推荐他,就让他上路,让他搭明天的火车,拿着行李上路去,拿着行李上路去……’‘慢点!慢点!’老爹打住我的话,‘他是外国人还是英国人?’‘彻底的英国种!’我回他。‘值不值得尊敬?’ 他这么一问,我就不高兴了。‘先生,这个英国人的血里流的天分是不朽的! 而且他的爸爸也有画画的天分!’这个大老粗打断我的话说:‘无所谓! 我不在乎什么天分不天分的,在这个国家,我们是不需要天分的,除非有好的出身我们才要他,而且会很乐意地请他。你的朋友能找到推荐信吗?证明他的信吗?’‘信?’我不屑地挥了挥手。‘当然没问题!要多少有多少!’‘一两封就够了!’这个有钱人说,‘叫他把信寄给我,写上他的名字和地址,等一下,派卡先生,在你找这个朋友之前,先开一张……’‘开一张什么? 支票?’我有点烦了。‘拜托! 没有支票,等他拿到薪水再说。’‘什么支票啊?’老爹有点惊讶,‘我是说开一张他的条件,写一下他打算怎么做,他的计划! 你继续上你的课吧,我去把信里的重点给你写下来,’他写他的,我继续带着三个小女生,进入但丁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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