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在她们情不自禁地吐露心曲时,拉乌尔快乐地扪心自问:
“天哪,这两个漂亮女友,我越来越爱她们了。只是,她们当中,我更爱哪一
个呢?起初是卡特琳娜,她让我动心,我努力为她效忠,根本不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后来我更爱贝尔特朗德,她更有女人味,更有风情,搅得我心旌摇荡。说实在的,
我都失去了理智。”
其实,他也许两个都爱。两姐妹一个是那样纯朴天真,一个是那样痛苦抑郁。
但是,他爱她们俩,也许爱的只是一个女人,就是他费尽心思与气力要查个水落石
出的案中的女人,虽说这女人表现为两个不同的模样。
九月五日、六日、七日、八日和九日就这样过去了。动身的日子越是临近,贝
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就越是克制自己的情绪,做到与拉乌尔一样平静。她们忙着打
点行李,阿诺尔德先生和夏尔洛特小姐则整理小城堡里的东西。
贝舒十分殷勤,帮夏尔洛特干这干那,不觉得有失身份。夏尔洛特要回家住一
星期。贝舒想陪她去,声称说他要坐火车回巴黎。拉乌尔已经说服两姐妹与他坐汽
车,在布列塔尼兜一圈再回巴黎,这样,阿诺尔德可以趁这段时间把巴黎那套房间
收拾好。
九月十日,午饭后,贝尔特朗德出了小城堡,去村里与供应商结账。回来时,
她先是看见拉乌尔坐在小船上垂钓,接着看见小船过去二十米,卡特琳娜坐在桥头,
出神地注视着他。
贝尔特朗德在离小船二十米的地方坐下来,也像妹妹一样,注视着拉乌尔。他
俯身朝着水面,似乎并未注意浮子摆动。他是在欣赏水底的什么景色?抑或在思考
什么问题?
拉乌尔大概感到有人在观察他,因为他转身朝卡特琳娜笑笑,又朝贝尔特朗德
笑了笑。她们俩一齐上了小船。
“您在想我们,是吧?”两人中的一个笑着问道。
“是啊。”他说。
“到底想谁呢?”
“两个都想。我真不可能把你们两个拆开。没有你们两个,我怎么活呀?”
“我们还是明天动身吗?”“对,明天,九月十一日上午。在布列塔尼兜一圈,
对我是个补偿。”“我们走了……可是什么问题也没解决。”贝尔特朗德道。
“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拉乌尔说。
他们之间一阵长久的沉默。拉乌尔没有钓到鱼,也不指望能——钓到什么鱼,
因为河里此时连一条小小的游鱼也没有。可是他们三人还是紧紧盯着左右摇摆的软
木浮子。偶尔,他们也说上几句话。他们陶醉在这种亲密幸福的感觉之中,直到暮
色苍茫,才猛然发现天色不早了。
“我去检查一下汽车。”拉乌尔说,“你们跟我去吗?”
他们到了离教堂不远的车库。拉乌尔的汽车存在这里。一切正常。发动机均匀
地运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七点钟,拉乌尔离开贝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说好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左右来接
她们,一起乘基尔伯夫的渡船过塞纳河。接着他去了见舒的茅屋。为了方便,他们
一起在这里度过这临行前的最后一夜。
晚饭后,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问。贝舒很快就呼呼地打起鼾来。
这时拉乌尔走出茅屋,从檐下取下挂在两个钩于上的梯子,扛在肩上,踏上右
边沿回浪湾庄园围墙展开的小径。到了上面,他转向左边,攀上围墙,蹲在墙头。
墙边有一株树,枝叶茂密,团团簇簇围着他,把他掩藏在浓厚的暗影之中。他用一
根绳子,把梯子放倒在墙外的荆棘丛中。
拉乌尔在树影里蹲了半个小时。皓月当空,撒下漫天清幽的银辉,似乎要一寸
一寸把黑暗逼走,要在银波闪闪的河水里洗准。他就借着月光,观察着庄园的动静。
远处,小城堡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了。拉迪卡代尔的钟敲响了十点。
拉乌尔聚精会神地警戒着。他认为两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不愿掉以轻
心。敌人只要推测没有布下陷阶,就会出来转游,继续做他的准备活动,接近他认
为已经达到的目的,并且确信自己没有受到监视。
突然,拉乌尔打了个寒华。事情的发展,能说明他埋伏在这儿是对的吗?他能
当场破获什么阴谋吗?
围墙里头,距头天早上卡特琳娜经过的小门不远,离他现在的墙头有五十几步
远的地方,他发现有一团黑影,一动不动,紧紧地贴着一株树。不过和树又不是浑
然一体。因为这影子稍稍晃了几下,又矮了下去,最后平躺在地上。如果拉乌尔没
有看到这难以觉察的动作,恐怕别想把这条长影子从一棵大紫杉的黑暗里分辨出来。
这时那条黑影开始在黑暗中爬行起来。
那黑影爬到了温室废墟那残砖断瓦、野草和灌木丛形成的小丘上。那里显露出
一条白朦朦的弯曲小道。黑影在地上拖起身子,慢慢立起来,消失在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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