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经也平静了,这是朗姆酒和思考的结果。
我的小屋漆黑一片。弗雷明没在,他所谓的“打扫”只不过是移走了两具尸体。除此之外;打碎的门窗上的玻璃和餐具的碎片散落了一地,被枪打过的毯子、床单、床垫乱成一团,子弹壳还嵌在墙上,血迹到处都是。未干的血迹无言地昭示着几小时前发生的事。
大房里却不黑,亮着几盏灯,这不是我开的,可能是弗雷明给尸体处理局打电话时开的。我沿着落满棕榈叶的小路,走向大房那边的厨房。
在两天前我们庆祝德·玛瑞尼胜利的那间堆满印加艺术品的圆形起居室里,我看见了她——竟然意外地看见了她!
她踱着方步,在温那·格林的画像前徘徊,苗条而胸部丰满的身上穿着粉色丝褛。她拍着烟,旁边对着沙发的咖啡桌上,放着一瓶被冰块埋住的香摈酒。
“我以为你去了墨西哥城。”我说。
她迅速地一回头,吃了一惊。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充满了诧异,可这很快又变成了微笑。虽然现在是凌晨两点,可她的唇上依然涂着口红。
“天啊,真高兴看见你!我真是太担心了。”
她向我扑来,粉色的丝袍随着脚步翩然掀起,露出了白得耀眼的肌肤。她紧紧地抱住我,抽泣着,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你还活着!”她把头埋在我胸前,感慨道。
“是的。”我对她笑笑,温和地把她推开,“墨西哥城怎么样?”
她摇摇头,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很平常的问题。
“呃……因为暴风雨,所有的班机都取消了。两天后还有一班,那时再乘机去见阿历克斯也不晚。我雇了条船从迈阿密回来。”
“我明白了。”
“给你来点儿喝的吧,”她走向酒柜,“你要朗姆酒,还是要我冰镇的香摈?”
“香摈。”
她走向咖啡桌,给我倒了一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什么?”
“在小屋里!一小时前我回来时,发现丹尼尔出去了,整个小屋就像一个屠宰场!用不着专家,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内森,地上有血——还有碎玻璃。”
“是,我知道。”
她眯起眼睛,从杯子上方注视着我,“你……事情发生时你不在,是不是?”
我喝了一口香摈,“我在。”
她皱起了眉头,“天哪!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要杀你?”
我走到沙发那儿,坐下了;她坐在我对面,像个女学生似的,腿规规矩矩地放着,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又天真。
“有两个人拿着枪进到我屋里,以为床单和毯子是我,使劲地开枪扫射。幸亏当时我躺在沙发上。”
“那你怎么办了?”
“我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打了三拳,也可能是四拳;另一个人的头被子弹打穿了。”
这让她有点儿震动。她眨着长睫毛,说:“尸体在哪里呢?”
我耸耸肩,“不知道。我去拿骚见哈罗德·克里斯蒂时,他们还在那儿。”
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去见克里斯蒂?他说什么了?”
我再次耸了耸肩,“他否认是他派他们来的。”
“你又对他做了什么呢?你不会……”
“杀他?不,我对这个混蛋什么都没做。告诉我——你看见小屋里一团糟时,叫警察了吗?有人来吗?”
她做了一个毫无意义的手势,手上还夹着烟,说:“电话好像坏了,我又害怕。谢天谢地,你在这里。”
我同情地点点头,“你该休息一下。太阳升起后我们让潘波顿少校来处理吧,你觉得怎么样?”
她颤抖着身子,说:“呃,我恐怕难以人睡。”
我长久地注视着她。然后说:“你知道什么能使你放松吗?”
她摇摇头,吸了口烟,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一个睡前小故事。”
她吐出烟,表情更阴郁了,“一个睡前小故事?”她又摇了摇头,表情十分古怪,“黑勒,你真坏。”
“不,”我说,我指着她,“你才坏。”
一瞬间,她的表情又凝固了,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金发随之抖动着。她扬起了眉毛,举起酒杯,说:“我的睡前小故事是什么呢?”
我把手放在膝上,说:“从前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勘矿者,花了很多年找金矿。最后有一天,他终于找到了金子。这些金子使他变得非常的富有,他和心爱的人结婚了,建立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并移居到一个小岛上。一天,外面的世界爆发了战争。虽然战争并未影响到他和他的家庭,可他担心会影响他的钱财。然后,一个前国王和两个非常富有的人——一个拥有土地,另一个拥有大船——邀请勘矿者和他们一起在国外办银行,把钱存到战争结束。”
迪皱着眉,红唇抿得紧紧的,蓝眼睛冷冰冰地望着我,说:“我觉得我不爱听这个故事。”
“好吧,”我说,“那么我们说说真实的生活吧。哈利先生靠战时物资紧俏挣了一笔钱,尽管他很贪婪,尽管他有点儿神经质,他还是认为自己是个爱国者。一个独自出钱为皇家空军买回五架战斗机的人难道不能称得上是爱国者吗?可他却发现,他们的欧陆银行的最大顾客竟然是纳粹——一他们不顾战争给广大民众所造成的灾难,只顾把从欧洲掠夺来的钱财藏起来,为自己筑安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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