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浏览货品的乘客里,有一对相当引人注目的伴侣——男人大约四十七、八岁的年纪,修长英俊;他身边的女伴则是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年轻女人。看年龄他们似乎是父女,但他们实际上是夫妻。他们就是约翰·杰克勃·艾斯特四世与他的娃娃新娘玛德琳·福斯,他们刚刚从埃及度蜜月回来。
据说玛德琳的身材标致得如同歌舞女演员,但是她穿着诺福克风格的蓝白色细条纹西装,上面镶嵌着丝绒花边,缀着少见的象牙骨扣,却让她显得并不那么时尚;甚至她过于宽大的蓝白色条纹的帽子也并不漂亮。传言说她“正处于病中”,这看起来似乎是可信的。
瘦长的艾斯特戴着一顶硬草帽,打着红蓝色相间的条纹领带,这给他保守的深灰色西装增添了一些亮色;他的神态抑郁而超然,嘴唇上面留着漂亮的小胡子;他的脸孔又长又窄,颧骨凹陷成v字型,有着一只鹰钩鼻子。他在一处货摊前停下脚步,双手按着手中雕花的黑檀木手杖,仰起了下颏,用那双天蓝色的小眼睛打量着他想要购买的货物。那双眼睛里有一种悲观厌世的神情,只有不可思议的财富与倾家荡产的贫困才会让人有这种神情。
在艾斯恃夫妇之间有一条艾尔代尔猎犬,它亦步亦趋地跟在它主人的后面,脖子上没有系皮带。这条狗看起来比它的男主人还要幸福,尽管它的女主人正在享受着购物的乐趣。
“这个很不错。”玛德琳在福特尔夫妇旁边的货摊前停下脚步说,福特尔夫妇正在那里欣赏着身上绘着图的瓷器娃娃。
年轻的艾斯恃夫人拿起了一件可爱的镶着花边的短上衣,那件衣服并不适合她,至少现在不适合。
“这件衣服多少钱?”艾斯特问卖衣服的那个商贩,那是一个穿着镶花边短上衣的女人,有一口坏牙。
“一百块,好先生。”她说,显然抬高了物价。
艾斯侍耸耸肩。“给你八百块。”他淡淡地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叠钞票,其厚度比得上福特尔的小说。这位百万富翁从中抽出八张百元钞票,将它们递给那个目瞪口呆的女商贩,她没有纠正艾斯特的错误,但谁会因此而责备她呢?
福恃尔挑起了眉毛,与他的妻子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梅尔后来也买了一件相同的镶花边的短上衣,但只花了二十五块钱,福特尔认为这个价钱也是难以容忍的。但是梅尔立刻指出来同艾斯特的出手相比,他们节省了多少钱。
在下午一点三十分的时候,泰坦尼克号的汽笛发出了三声长长的令人沮丧的鸣叫,宣告着启航,商贩们急忙收拾起他们的货物,离开了巨轮,回到他们自己的船上。舷门升起来了,沉在海中的右舷的铁锚绞起来了。站在主甲板上,福特尔夫妇能够听到并看到三等舱船尾的散步场地,一个矮小的穿着褶裥短裙的留着胡子的男人正在吹奏风笛。
夫妇两个互相注视着,体味着此刻的悲欢离合。那支悲伤的曲调也许是这个爱尔兰人对家乡的最后祝福,他即将离开深爱的国土,并且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福特尔夫妇在寒冷的下午倚着栏杆站在那里,注视着爱尔兰的青山与田野,巨轮向右舷转着舵,大西洋的波涛正在迎候着它,他们知道看到的下一块陆地,将会有一座自由女神的雕像。
“几乎两点钟了,我们还没有吃午餐呢。”福特尔看了一眼怀表说,三十七年来,他很少错过吃饭的时间。
“让我们先吃点儿点心吧,”梅尔建议说,‘“离晚餐时间并不远丁,我们会被一道接一道的菜轰炸的。”
位于左舷船尾A甲板散步场地的游廊咖啡厅今天看起来不像昨天那样挤满那么多的孩子,福特尔夫妇走进去,想吃一点儿便餐。这个封闭的空间给人一种置身户外的感觉:插在瓶中的棕桐叶,白色的细柳条桌椅,拱形的窗户,还有爬满青藤的棚架。
今天待在咖啡厅里的唯一的孩子,就是昨天也待在这里的金发蓝眼的劳瑞哪·爱里森与她的小弟弟泰沃·爱里森,他们正被那个鼻子扁平的几乎可以算得上美人的保姆艾丽丝照看着,艾丽丝独自坐在一张细柳条桌前。
但是这一次,那对孩子的父母也在这里,他们坐在邻近的一张桌子前,吃着点心,喝着茶,他们的同伴不是别人,正是福特尔的特技表演搭档,约翰·伯泰姆·克莱夫顿。
那几个人显得非常快活,他们微笑着,甚至大笑着。克莱夫顿穿着整洁的棕色西装,仍旧带着那顶珍珠灰色的软呢帽;男孩子似的哈德森·爱里森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保守的灰色西服,红色的领带让他显得活泼一些;甜蜜可爱的贝丝穿着一身浅紫色与乳白色相间的条纹棉布裙子。
福特尔夫妇坐了下来,同那一群人隔着几张桌了。昨天坐在保姆艾丽丝身边的那个引人注目的年轻乘务员走过来,问他们想要点些十么。
“两杯热肉羹茶。”福特尔说,那个英俊的小伙子点了点头,离开了。
直到福特尔开口点菜,克莱夫顿才发现这对夫妇的光临。看到福特尔,那个勒索者的脸孔变得像细柳条椅子一样苍白,他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微笑变得神经质起来。他站起身,匆匆地向爱里森夫妇道了句“再见”,就拿起金色把手的手杖溜走了。他穿过旋转门进入到吸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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