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坐过牢?’’
“您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杰克——当它发生时,您还是个孩子;而且,这在英国是个新闻,在美国却无人知晓。”
“我是否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坐牢?”
“为了某种不道德的目的,诱拐了一名十三岁的女孩。”
福特尔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令人惊奇的是,斯泰德笑了起来,“这听起来很糟糕,不是吗?但它是我过于自负的一个教训,这我得承认。您看,为了证明年轻姑娘是多么容易被引诱做娼妓,我与几个‘同谋犯’筹划着从一位母亲手里买走一个女孩。当这件卑鄙的事情成功之后,我们带着这个女孩去了一个妓院,她被那里的鸨母接受了,并被送往一间屋子里,显然想让她接客——但是,我的论点已经得到了证明,于是我在她还没有被伤害之前,偷偷地救走了她。我们把她送回到法兰西,就是在那里,她的妈妈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想要把她卖进妓院。”
“那么说,这是一个……噱头了?”
斯泰德对这个字眼皱起了眉头,“不止如此,先生,感谢我的努力,英国的法律更改了——妓女的合法年龄从十三岁变为十五岁——我的著作《现代社会罪恶的处女献祭》揭露了这种罪行,这种邪恶的童妓现象。”
“您为什么坐牢?”
斯泰德耸了耸肩,浓密的胡子下面掠过一丝微笑,“那位母亲起诉了我,我们原本可以贿赂她,杰克——但是我选择了在监狱里服刑三个月。从那以后,我骄傲地穿着我的监狱囚服——直到它破成了碎片。”
福特尔干笑了两声,说:“先生,您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也许,从这一点上,您可以推断出我对那个像约翰·克莱夫顿一样试图敲诈我的人的反应。”
“我看到了您的反应——对一个和平主义者来说,相当激烈。”
斯泰德耸了耸肩,“从那以后,他没再骚扰过我;而我自从上船以后,也没再看到他,这也许是因为我把自已关在房舱里,重新审阅我新书当中的论点的缘故。”
“先生,我认为让您知道克莱夫顿先生的另一个令人不愉快的举动是公平的:他告诉船上的其他一些‘顾客’,说您与他是搭档。”
斯泰德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睁大了,“什么?这是一句见鬼的谎言!”
“我知道,先生,但是您可以看出它的模棱两可性——您在船上,您的名字是暴露犯罪与腐败的象征……”
毕竟,斯泰德是那些《基督回到芝加哥》、《撒旦的不可见的世界:对大纽约的调查》等著作的作者。
“杰克,您知道他把这些谎言讲给谁听了吗?”
“我只知道有史朝斯先生与丈斯特先生。”
斯泰德刺耳地大笑起来,“他们会看透他,他们知道我与救世军的关系,我不会给那些慈善家族抹黑的。”
现在既不是合适的时间也不是合适的地点向斯泰德追问原因,福特尔只有在心中暗暗思忖着,为什么这位十字军战士如此善心,会放过约翰·杰克勃·艾斯特家族作为贫民窟领主的肮脏历史。
然后,斯泰德出乎意料地回答了这个福特尔没有提出的问题。“艾斯特家族没有制造贫困阶层,我的敌人是那些被授命去服务社会,却从其他人的贫穷当中捞到好处的家伙:腐败的警察,骗人的政客,塔慕尼大厅里的恶棍。”
福特尔站了起来,“好了,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回到床上去了,先生,我很感激您听了我的一席话。”
斯泰德也站了起来,“我很感谢您告诉我的消息,杰克。”
在甲板上,福特尔向这位老绅士道了“晚安”。
“这艘船是一艘巨大的漂浮的堕落的巴比伦城,”斯泰德一边说着,一边沿着走廊向前面走去,“不是吗,杰克?”
“是的。”
当福特尔回到房间里时,梅尔已经睡着了,灯开着,那本《弗吉尼亚》压在她的手臂里。他不知道斯泰德说那句话是出于对泰坦尼克号的恭维,还是对它的侮辱。
他猜测斯泰德自己也不知道。
第四天 1912年4月13日
第九章 三等舱
即使在泰坦尼克号上,在这艘几乎不易察觉到它的移动的船上,福特尔还是感觉到了蒸汽发动机那微妙的脉博与船舷两侧流水的急湍,它们使船上的睡眠更安稳,更舒适,更深沉。突然,一阵意想不到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立刻惊醒了福特尔,他迅速抓起了话筒,生怕它又一次讨厌的鸣叫惊动他身边熟睡的梅尔。
“喂?”他轻声问。
“杰克,我是布鲁斯——布鲁斯·伊斯美。”
至少他没有说“J·布鲁斯·伊斯美”,但是福特尔坐了起来,他从那位白星航运公司董事的疲倦的声音中听到了某种信号。
“是,布鲁斯。”福特尔沙哑地说,一边把眼镜戴了起来,似乎看得清楚些能够帮助他清理乱成一团的大脑与嗡嗡作响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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