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里惟一的一家店位于十字路口的东边一角。一个破旧的建筑漆着脏兮兮的黄褐色,显然是一幢十九世纪的建筑,入口就开在转角上。吱嘎作响的锥形木梯通向一个小院子,里面塞满了园艺工具、篮子、桶子、扫把、天竺葵,还有好几百种东西。院子上方有一块褪色的红色招牌:巴瑞杂货店。
约翰尼帮法官拉开纱门时,一个老式的铃响起,然后一股浓厚的酸醋味、橡胶味、咖啡味、煤油味以及干酪味直扑他的鼻子。
「我愿享用这些气味一次甚至五次,」约翰尼说道,「在那些发臭的稻草里。」
「可惜彼得不知道,」法官说道,「要不然他会把它装瓶出售。」
半空中几乎和地面上及货架上有同样多的东西。他们在一个挂满商品的丛林中找路前进,穿过桶装的钉子、整桶的马铃薯和面粉、一袋一袋的洋葱、煤油炉、牵引机零件、家用计算器、干货,还有杂货、廉价的鞋子,一个小房间标示着美国邮局代办处——甚至还有一个展示架放了平装书及漫画书。招牌上写着煤炭和冰块、冲洗和印刷、洗衣和干洗——似乎没有什么服务是彼得·巴瑞不打算提供的。
「隔壁在辛恩路上的巴瑞车厂也是他的吗?」约翰尼颇有感触地问道。
「是的。」法官回答。
「他怎么能处理这么多事?」
「唔,彼得尽可能在晚间处理大部分的修车工作,等到店门关上了之后。可能的话埃米莉会帮忙。迪迪——他的十岁孩子——已经够大到足以使用瓦斯泵及跑腿,另外凯文·华特斯则帮忙用彼得的卡车送货。」
他们沿着一条窄窄的走道走向杂货店的柜台,也就是摆收银机的地方。一个大块头的肥胖男人一边把一条条的面包堆放在柜台上,一边和一个瘦长的穿牛仔衣的少年说话。那男孩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自然,辛恩法官碰碰约翰尼的手臂。「我们等一下,」他说道。
柜台边的男孩最后低声说了一些话,彼得·巴瑞笑着,摇摇他的头。他大约四十五岁,两颊高耸,随着曲线的分合不停地改变其形状。那是一张应该透着粉红的脸,然而,现在它却是令人失望地灰暗;应该是明亮闪烁的蓝眼眸,但现在却是愚笨冷酷的。
「那个男孩是谁?」约翰尼低声问道。
「杜克莱·司格特,易尔和玛茜达的长子。他十七岁了。」
「他似乎对某事感到沮丧。」
「杜克莱有他自己的工作。因为易尔和塞司的瘫痪,农场由他在经营。那中断了他的学业,」法官耸耸肩,「他已经落后一整年了,不可能再念完了……早安,杜克莱。」
杜克莱·司格特慢慢地走向他们,双眼低垂。那双漂亮的眼睛下方肿得好大。他消瘦的脸庞上有痤疮,看起来很痛苦。
「早安,法官。」
「要你认识我的一位亲戚。」
那男孩视而不见地抬起眼睛。
「你好,」他说,「法官,我要回到谷仓去——」
「这几天有帮手吗,杜克莱?」法官问道。
「有一些,目前是老人李蒙。从康福来的杰·伟立——他答应要来收割南边那部分并协助我把干草收进来,但杰要到下星期才能来。」司格特家的男孩郁郁寡欢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典礼时会见到你吧?」
「不知道,妈会带茱蒂去参加。」杜克莱·司格特快步通过,他瘦削的肩膀紧缩着,似乎害怕背后会有一拳打来。
「早安,」彼得·巴瑞大声说道。他堆满笑容,「真美好的一天,法官!期待你今天的演讲……」他不停地望着法官和约翰尼,灰色的好像是由海水构成的脸庞飘忽变动。
「谢谢你,彼得。」法官介绍了约翰尼。
「真高兴见到你,辛恩先生?法官的亲戚,呃?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
「那太可惜了。你喜欢我们的小社区吗?」
「很好很实在的一个小镇,」约翰尼选择着词汇说,「稳定的,安详的。」
「那是事实。」约翰尼真希望巴瑞的脸能够静止一会儿,「停留久吗?」
「大概一星期,巴瑞先生。」
「那么,呃,那很好。喔,法官,米丽·潘曼前几天记了一些杂货的账到你名下,有没有关系?」
「当然没关系,彼得。」法官有点尖锐地说道。
「可恶的女人。赊账到辛恩隅——」
「我们不打扰你了,彼得,」法官说道,「我知道你今天早上只营业几个小时——」
「法官。」
「怎么?」
彼得·巴瑞用神秘的样子倚身在他的柜台上。
「好久以来我就想要跟你说……」
约翰尼刻意到书架那边避开,但巴瑞似乎忘了他,雷鸣般的声音还是继续着。
「是关于司格特家的。」
「喔?」辛恩法官说道,「司格特家怎么了?」
「那么,呃,你知道我一直供应司格特家……」
「欠你一大笔钱,是吗,彼得?」
「呃,是的。我在想我能采取什么行动,你是律师又是法官——」
辛恩法官的声音变得尖锐:「你是说你打算送司格特家上法庭去?」
「不能一直拖欠下去。我想要预留额度给我的邻居们,可是——」
「他们难道没付过钱吗?」
「零零星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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