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像漆黑的巨人矗立在她的面前,但雪却照亮了一切,让她分辨出哪里是石,哪里是树。她抽出画纸,挑选出最合适的一支蜡笔,几笔就将黄山的奇峰怪石表现得栩栩如生。当她完成了第一幅画,就感觉到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身旁。她猜那一定是林枫,也只有他会在这如画的夜色中失眠。可是她错了,她看见那是肖阳。
肖阳也披了一件棉衣,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一点忧郁。他看了一眼罗紫妍的画,说:“也许你是第一个画山间夜景的人,尽管周围漆黑一片,在你的眼里却是色彩缤纷。”
“那是因为有了雪。”
在这静谧的山间,空气中充斥的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罗紫妍知道她不能再压抑自己内心的言语,于是对肖阳说:“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害你流了那么多血!”
“换作是你也一样!”
“不,换作是我不过一点点!”
“可是那会在你头上留下痕迹,使你从此告别美女的行列,就算你不在乎,我也会难过的!”
“可现在还不是一样地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
罗紫妍总是觉得肖阳和那些向她眉目传情的男生不太一样。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许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但他却是一次次地于细微之处体贴关怀她。不知为什么,自从肖阳为她流出了那些血,她就有些莫名的感动。
肖阳一笑置之,望着山边的苍松呆呆出神。罗紫妍突然感觉到夜凉如水,才知道当画笔不在她的手中时,自己的防御能力竟是如此之差。于是,她又抽出一张画纸,可是却始终无法整理散乱的灵感。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心魔在作怪,难道有个肖阳在身边,自己就不能安心写生吗?
也许是肖阳看出了她的浮躁,说:“当你全身心地投入时,就会达到物我合一的境界,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了你。你的那幅米兰队庆一定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
罗紫妍不得不佩服肖阳的观察力,因为他的每一言每一语都说中了要害。可是她却搞不懂原因,那时在上海闷热的办公室里她尚能运笔自如,为什么此时此地却如野马脱缰般地失控呢?
当时的情景又在她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但印象最深的却是那杯冰水。于是她微微一笑,说:“还有一件事要谢你,谢谢你的那杯冰水!”
然而想到冰,她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肖阳拿过她手中的画笔,重新放回盒中,转手就握住了她的右手。罗紫妍能够感觉到他的掌心在微微地出汗,自己的一颗心突突乱跳,双颊生晕。
她知道肖阳爱她,对她的暗恋从未放弃过,但他却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突然改变初衷,使那种美好浪漫的感觉变成了此刻实实在在的渴望。男人的爱,往往都是很现实的。
肖阳握着罗紫妍那只温软修长的右手,沉默了好一阵,说:“当你炎热的时候,我带给了你凉爽;当你寒冷的时候,不要拒绝我给你的温暖!”
罗紫妍却突然想起了林枫,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被他这样握着手。她不禁低头笑了笑,说:“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罗紫妍再也没有抽画纸,就和肖阳一直并肩坐着聊天,直到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微白,谁都知道那是日出。罗紫妍用她的笔记录下了这一刻永恒的美。
直到天已大亮,林枫才走出旅店,舒展四肢,感叹着迎接又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
要不是肖阳和罗紫妍,他们都将错过这难得一见的黄山日出。
第十二章
达尔迪诺体育场的周围升起了一层青色的薄雾,从看台上望下去犹如隔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林枫纷乱的思绪仍在飘飘荡荡,不知所踪,一会儿想到罗紫妍的笑颜如花,一会儿又仿佛见到陆倾情顽皮的鬼脸。他既不热爱帕尔玛,也不支持AC米兰,在情绪激昂的球迷阵营里,他只是一个岿然不动的旁观者。想想以前没日没夜地踢球,他觉得那真可笑,但那却是他二十多年生命中唯一多姿多彩的回忆。
皮尔洛射失的那粒点球直接导致了AC米兰客场惜负。帕尔玛的球迷欢声雷动,而林枫却记起他高中告别赛的遗憾。
该说再见的时候总是无法拒绝。当慕容,林枫,萧誉和肖阳最后一次身穿那件红黑颜色的战袍并肩站在操场上,已经是要告别这支队伍,告别这些多年合作的战友了。
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比赛的意义,经过了这一次,那神圣的红黑颜色就会永远消失在学校的足球场上。
可是命运却留给了林枫深深的遗憾,也正是因为他的点球,使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输了球。他不能相信那令人崇拜的红黑颜色也会失去它的光彩,不能相信自己的高中竟是以日薄西山而收场。
高中三年级的气氛总是咄咄逼人,时刻警示着学生们正身处命运的潮头,不能有半点的松懈。上海音乐学院的提前招生通知已经贴在了楼道的橱窗里。陆倾情悄悄地去了,只让罗紫妍一个人知道。这一刻,终于到了她实现毕生音乐理想的时候,也许从今以后,她的生活将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她很遗憾萧誉没有去,也许音乐是属于女人的东西,男人沾染了它只会玩物丧志。
她决定要在沉默中度过和萧誉的这最后百日时光,就让一切都在安静中结束,谁都不会有离别的兴味索然。罗紫妍连续发了两天高烧,一直没有上课,这就更让她觉得学校生活的枯燥无味。晚上放学的时候,那辆白色别克没有来接她,这在她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她只有一个人坐在学校门口的花坛上,看着那深蓝色的夜空。突然,她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划破夜空有如神乐仙曲,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些远古的传说,现代的故事。她听得入了迷,循声望去,看见在街灯的投影下映出一个少年修长的身材。他倚在自己的单车上,吹着短笛。当他终于放下了笛子,陆倾情才认出原来那正是萧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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