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回答他的是凡斯。
“我们去看看佣人们,听他们怎么说——就从史普特开始吧。”
马克汉回过神点了点头,格林起身拉了拱门边一条丝制的铃绳。一分钟后管家出现了,顺从地紧靠门边直立。马克汉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好像对接下来的调查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凡斯担起指挥的工作。
“请坐,史普特,尽可能简短地告诉我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史普特眼睛看着地板,慢慢往前走到桌前,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先生,我正在房间阅读马提雅尔译注:Martial,古罗马诗人,现代警句诗的鼻祖。的诗,”他开口说,轻轻抬起视线,“然后好像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枪响。但我并不怎么有把握,因为有时街上的汽车引擎发生逆火现象时,也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但是最后我还是跟我自己说,最好起来看一下。先生,我想你也知道,那时我衣着不整,所以我迅速穿上睡袍后下楼来。我不知道之前的声响来自何处,但是当我走到楼梯中途时,又听到了另一声枪响,而这一次听起来好像来自艾达小姐的房间。所以我立刻往那儿去,试着推门。门没上锁,我往里头瞧,就看到艾达小姐躺在地板上——先生,一个让人很难过的景象。我喊醒契斯特先生一起把这可怜的小姐抬到床上。接下来,我就打电话给冯布朗医生。”
凡斯仔细观察他。
“午夜时分竟敢在漆黑的大厅中寻找枪声的来源,史普特,你非常勇敢。”
“谢谢你,先生,”他非常谦逊地回答,“我会为格林家的人鞠躬尽瘁,我跟随他们已经——”
“史普特,我们都知道。”凡斯出其不意地打断他,“我听说,当你打开门时,艾达小姐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是的,先生。”
“你没看到人或听到任何声音?例如,没听到关门声?”
“没有,先生。”
“所以你在那儿的同时,开枪的人一定还在客厅中的某个地方。”
“我想也是,先生。”
“他很可能也想给你一枪。”
“说得也是,先生,”史普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曾经面临的险境,“可是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先生——请你原谅我这样说话。我已经是个老人了——”
“去,去!你应该还能活很久——只是我,当然,说不准你还能活多久。”
“的确,先生,”史普特的眼睛木然往前凝视,“没有人了解生死的奥秘。”
“我懂你的意思,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哲学。”凡斯冷冰冰地作了注解,又说,“你打电话给冯布朗医生时,他在吗?”
“不在,先生。夜班护士告诉我,他可能随时都会回去,只要医生一回去她就会请他过来。他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
凡斯点头。“就这样吧,谢谢你,史普特。——现在请你差遣厨子到我这儿来。”
“是的,先生。”老管家说罢拖着脚离开起居室。
凡斯的眼光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在眼前消失。
“巧言令色。”他低声地说。
格林哼着鼻子说:“还好你不必和他一起过日子。就算你用互龙语译注:印欧语系罗马语族。或沃拉卜克语译注:一八七九年一位德国传教士构拟的一种人造语言,世界语出现前曾被广为学习。跟他说话,他也一定会说'是的,先生'。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绕着房子窥探、甜言蜜语的家伙!”
厨子是个大约四十五岁、肥胖迟钝的德国女人,名叫贾杜·曼韩,进来后,就在靠近入口处的椅子椅缘上坐下。敏锐地审视了她一番,凡斯问:
“曼韩太太,你是在美国出生的吗?”
“我在巴登出生,”她以平板而粗嘎的声音回答,“十二岁时来到美国。”
“我想,你以前并不是个厨师。”凡斯的声音、语气,都和讯问史普特时不大一样。
曼韩并没有立刻回答。
“是的,先生,”但她终于还是说了,“我先生过世后,我才开始当厨师。”
“你怎么会刚好来到格林家?”
这个问题,让她又犹豫了一会儿。“我来找托拜亚斯·格林,他认得我先生,我先生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钱,我想起格林先生,所以——”
“我了解。”凡斯忽然停顿下来,怔怔地茫然直视。“昨晚在这儿发生的事,你都没听到什么?”
“没有,先生。在契斯特先生召集全家的人,要我们穿好衣服下楼来以前,我什么也不知道。”
凡斯站起来,转身走向窗户眺望东河。
“就这样了,曼韩太太。麻烦你请那个年纪较长的女佣——好像叫何敏是不是?——到这儿来。”
厨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而她的位置,不久就被一位高大、邋遢的女人给坐了。她有张精明、做作的脸孔和一头梳理简洁的头发。她穿黑白连衣裙、平底鞋,那副厚镜片的眼镜更强调了她朴素严谨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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