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一方面来说,是的。”
“这就是说,如果我不合作,你们就会杀掉我。”
他那噘起的嘴唇显出感兴趣的神情,“哦,黑勒先生……我根本不会那么做,你是美国公民,而我爱这个国家,我为这个国家效力。”
“你可以让别人动手。”
“对极了。”
我举起双手,掌心向上,“它们没被绑上,因为你想让我签署什么东西。”
“聪明……是的,实际上,是一份协议书。”
“协议书?”
他从西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那份协议书,它被竖着折了三下,“一份回溯协议书,你一直在为政府工作,是一名调查员,当然,你的调查结果属于国家机密。”
“真的?”我说,接过那份协议书,很快地测览一遍。那份协议书出奇地简洁,上面列出了他提到的所有要点,有一些部分需要我来填写,“你打算酬劳我什么?”
“你已经引起了很多不便,黑勒先生,相当一笔数目的旅行支出。你认为两千美元怎么样?”
“我应该把它扔到你的脸上。”
“我侮辱了你吗?建议你拿着钱离开这些是是非非不对吗?”
“五千美元。”
我同意接受他们的钱有两个原因,首先,钱不知道它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再肮脏的钱花起来也有钱的味道;其次,这可以让米勒和他所代表的机构相信我会忘记我所听到、看到的一切。
“你们打算把她找回来吗?”我一边问,一边在协议书上签着字,用我的两条腿当桌子。
“当然……但要谨慎从事,一个否认抓到那些飞行员的国家,是没有责任释放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囚犯的。”
他从我手中接过协议书,锐利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向黑暗中望去,点了点头。脚步声很快在我身后响起,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一块浸透了氯仿的白布蒙上了我的脸。
我在一列开往芝加哥的火车包厢中醒来,那只九毫米口径的手枪装在我收拾好的手提箱里,叠得整整齐齐地放进我钱包里的是一张海军情报局办公室开出来的五千美元的支票,在我身上的那件蓝色西装的内兜里,我找到了米勒签字的那张协议书的副本。
法律总是光明正大的。
七月十九日,海军放弃了努力,宣布搜寻厄勒克特拉的任务已经结束,虽然截获的电码(从没有公开)指明艾米莉·埃尔哈特与弗莱德·努南早在两个星期前就已被日本人逮捕,海军还是利用这一事件作为借口,继续在太平洋这一具有战略意义的海域上搜索了很长时间。他们不被允许进入日本人控制的水域内,但是日本人提出可以协助他们进行搜索。
十艘船,六十五架飞机,四千人,花费了四百万美元,搜遍了方圆二十五万平方英里的海面。没有厄勒克特拉与它机组人员的迹象,没有救生筏的踪影,没有油渍,没有漂浮的碎片,什么都没有。
搜寻厄勒克特拉的任务结束之后的一个月,保罗·门兹与泰瑞·米诺在好莱坞的一座典雅的教堂内结了婚,报纸报道了此事,他们形容门兹是“艾米莉·埃尔哈特的技术顾问”,并引用了门兹的一句话,“现在是继续我们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了。”
米勒显然收买了与我交谈过的每一个人,因为没有人站出来披露此事,我当然也不能去找记者。
毕竟,我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美国人,而且,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失踪目标。一天天,一月月地过去了,我每天早晨都会翻开报纸,寻找着她返回家园的头版标题。阿美是罗斯福总统的好朋友,他不会让她在某座日本监狱里腐烂掉,不是吗?应该有一些措施,应该有一些谈判,应该有两国都能接受的最佳契合点。
但我盼望的头版标题始终没有出现,艾米莉·埃尔哈特彻底从报纸上消失了,就如同她消失在太平洋的某个角落一样。她飞出了新闻,飞进了历史,在那里,她将被永远埋葬。
第三部 1944.5.6~6.4
第十四章 旧事重提
西格尔酒吧内的壁画描绘了好莱坞早期的景象,十几年前,当电影还处于默片阶段时,那是查理·卓别林、玛丽·匹克福德与道格拉斯·菲尔班克斯的天下。装有空调的休息室温暖舒服,它宽敞空旷,里面有供乐队演奏的音乐台与舞池;灯光柔和幽暗,但这并不表示你看不到你想看的东西。超现代的材料,福米加,贴在酒吧的前面,深红色的底纹,水平状的条纹。灯光从桃花心术做成的吧台后面照出来,一只只蓝色皮面、铬合金骨架的高脚凳做成香槟酒杯的形状,我正坐在一只这样的酒杯上,喝着朗姆酒。
我来得有点早——会面时间定在四点半,我乘火车三点钟在北阿梅德的新联合车站下了车,坐出租车去了罗斯福旅馆,登记住宿,洗漱,然后换上了我的迈阿密白色西装,打了一条黑白格子的领带,戴上一顶带黑色缎子的草帽。我悠闲地走过以西班牙殖民风格装饰的漂亮走廊,用不引人注意的目光寻找着站在瓶装棕榈叶下、坐在长毛绒安乐椅与拥挤的沙发上的电影明星。我到好莱坞来过几次,我在伯尼玫瑰鸡尾酒会与迪尔派克熟食店的朋友们一直希望我能把厌倦的目光投注在提塞城的娱乐活动上。笑料是那些小明星、表演会偶像与低薪代理商,他们聚在这里,那里,窃窃交谈着——没有椅子可坐,没有人愿意看起来仿佛是在“等待”——偶尔用偷偷摸摸的眼光窥视我一眼,不知道我是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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