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正忙着吗?”她边说边把围裙摘了,弯腰把男人脱下的鞋子刚要放到鞋柜,看到鞋底脏污的黑泥,提着走进了厨房,用刷子把鞋底刷得干干净净。
“怎么还没饭吃呐?”男人探头进厨房,看到做好的菜,脸色缓和下来,咂吧了下嘴巴,“开饭吧?”看女人还低着头只顾刷鞋,不耐烦了,“哎,你做什么呢?都是要在外边穿着走的鞋子,再刷也得脏。”
“我刚做完清洁,别弄脏了地板。”她说着,把刷干净的鞋子提到阳台上晒着,再进屋子里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把瓦煲抬到了桌上,那碟菜也已经放了出来,两个碗两双筷子已经摆在桌子两头,男人笑呵呵地看着她:“快,过来,吃饭了。还是你懂俺,俺——我,我的心思,我这辈子没别的爱好,除了酒,就喜欢吃你弄的松花蛋。”
“得了吧你。”她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得意,走到桌边抓起碗盛了满满一碗粥,放到他面前,粥里满是松花蛋粒,“赶紧趁热吃吧?”
“哎,好。”他夹起一块松花蛋连带着绿色的青瓜丝跟红色的胡萝卜丝忙不迭地往嘴里送,津津有味地嚼着,想起了什么,“对了,今个儿晚上,我一些老战友要来,你得给我们准备好下酒菜。”
“要来客人啊?”她为难,“可是,这家里,没啥好招待他们的。”
“哎,啥呢,俺-我老许能怠慢战友?”男人把兜里揣着的票子拿了出来,啪地拍在桌子上,“拿去,弄多点好吃的。”
“知道,最重要的是别少了你的松花蛋。”她笑着,收起了票子。
日期:2010-1-199:01:00
二
她掩了门,掸了掸身上的尘,走出了军区大院。
当门口一左一右两个警卫朝她立正敬礼的时候,她正在想该做些什么菜。
“许嫂子。”传达室的警卫员,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子,朝她热情地打着招呼,看着她手里挎着的篮子,“买菜去?”
第8节
“哎,这时候,也不知道还有菜卖不?”她看看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青年人趁呼自己嫂子,浑身不自在地羞赧起来,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
“唉,哪能没有呢?跟他们说一声,是许部长要的,能没卖?”小伙子安慰她道。
“谢谢。”听他提到男人的名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的,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大门。
粮食供销处果然还留着给自家的蔬菜果肉,她把票子递上去,拎得满满的菜篮子在街上慢慢地跺。
“许嫂子。”经过一家逼仄的巷子,一户家门开成缝纫店铺的板台后面的一个老妇人叫住了她,“许嫂子,出来买菜呐?”
“哎。”失神的眼睛转瞬恢复了精神,放着亮光,“大婶您还好吧?”
“好,好,我家这些天,都算是好多了。这些,是你上个星期在我这里做的衣服,四套,你看看。”老妇人把她叫进了裁缝店,把她订做的衣服递给她,再从一台落漆的缝纫机膛底掏呀掏,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麻绳袋装着的东西,轻轻地拍了拍,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成了千沟百壑:“还是许嫂子你教的好,我家那些母鸡下的蛋,用那法子,花费了点石灰、跟泥糠把蛋埋了,都让它们变成了坏蛋,他们便以为吃不得了,于是就没把我家那些蛋给收缴上去了。”
“这是?”她没听进老妇人的话,指了指袋子里的东西。
“啊,这就是我家藏起来的那些,坏蛋。我记得许嫂子你不是喜欢吃么,所以就特意给你留了这些。”老妇人怕她拒绝自己的好意,慌忙塞到了她手里,“许嫂子,你可不能说不要。”
“不,我要。谢谢婶子了。”她接过去,宝贝地摸了摸,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小袋子粉末,“对了,给婶子你的盐快没了吧?这是我家多余的,你拿去。”
“哎,谢谢许嫂子。”老妇人乐呵呵地接了过去,放进了缝纫机的膛肚子,“这些坏的蛋,其实口感还好着呐,黑黑的,还有好看的花纹,难怪叫做松花蛋。也只有许嫂子你这些有文化的人才知道这种漂亮的坏蛋。”
她笑了笑,告辞走出了缝纫店,看看时间不早了,赶紧小跑着回到了军区大院。
家里早来了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坐在里屋里跟自己的男人天南地北地聊着,不时爆发出一阵一阵笑声。
男人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来来来,来见见俺的拜把子兄弟。”
她局促地走到了三个男人面前,微微欠身逐一打过招呼,在三双热辣辣的视线里窜进了厨房。
她把菜篮子里的菜逐一拿了出来,把那袋松花蛋放进了门边的壁橱的时候,听到外面肆无忌惮地议论:
“哎,许老哥,你媳妇还长得挺俊的。”
“那是,俺们大老粗拎着脑袋上战场,打下江山图啥呀?不就是俊媳妇乖儿子?枪林弹雨里保住一条命,就得好好享受享受一番。”
“当然当然,哪天我也找个资产阶级的娘们过日子去。要清闲享福,就是资本主义那套才来得舒服。”
她回到了砧台,看着那些鱼肉,用手掂了掂,快速地处理起来,最后又回到壁橱边上,把几个松花蛋拿了出来。
日期:2010-1-192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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