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出这栋建筑物时,我因为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感到高兴,也为回到街道上感到高兴。我在朱迪的厨房里感觉到一种东西,虽然我不愿称之为鬼魂,但我感觉到有个来自许多年前的东西拉着我,想要把我拖下去,拖到地下去。
不知道那是芭芭拉的过去还是我自己的过去,我说不出来。
我在狄恩与史密斯小店拐角处的一家酒吧停下来休息。他们有三明治,还有微波炉可以加热,但我不饿,我很快喝了一杯,并且喝了一口解酒的清凉饮料。酒保坐在高脚椅上喝着一大杯看起来像是伏特加的东西。另外还有两位客人,年纪和我相仿的黑人,在吧台另一端看着一个电视比赛节目。其中一人偶尔会对电视机里的话评头论足。
我翻了翻笔记本,然后走到电话旁边查阅布鲁克林的电话号码簿,以前芭芭拉·埃廷格工作的那所日间托儿所看来已经停业了,我查看分类广告,看看同一个地址上有没有登记其他公司,结果没有。
托儿所的地址在克林顿街。我离开这一带太久了,因此我必须打听一下方向,结果只要走过几个街区就到了。布鲁克林这一带的边界一向都界定不清楚,这个地区的幅员大小大部分是房地产经纪人自行发明的,但当我走过法院街时,我已经由波朗坡区来到圆石丘了,而且两区间的变化不难看得出来:圆石丘绿化得比较漂亮,树木多,赤褐砂岩建筑物比例也高,街上大部分是白人。
我找到克林顿街上那个我要找的门牌号码,它在太平洋街和亲善街之间,日间托儿所已经不见了。一楼店面卖的是编织用品和针织花边。老板是一个肥胖而且镶着一颗金门牙的胖女人,她不知道托儿所的事,一年半以前,一家健康食品餐厅结束营业,她才搬进来的。“我在那家餐厅用过一次餐,”她说,“他们真该关门大吉,我不骗你。”
她给我房东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我在街角试着打电话,但却一直占线,我只好走回法院街,爬了一段楼梯来到他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一个年轻人,卷着袖子,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塞满烟蒂的又圆又大的烟灰缸。他讲电话的时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窗户是关着的,整个房间烟雾弥漫,浓得像是凌晨四点的夜间俱乐部。
他一放下电话,我就赶紧逮住他,趁电话铃声又响起前问他几句话。就他记忆所及,除健康食品餐厅外,那个地点还做过童装店,同样没有成功。“现在我们找到做针织品的,”他说,“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明年就会结束营业。你现在能卖出多少毛线?事情就是这样,有人为了本身的嗜好和兴趣就去开一家店,健康食品,针织品,不管是什么。但他们对做生意懂个屁,不出一年或两年他们就做不下去了。她一中止租赁合约,我们就会在一个月以内以她所付价格的两倍将房子再租出去,在高级地区是出租方市场。”他拿起电话。“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他说。
“查一下你们的记录。”我说。
他告诉我他还有许多事要办,但话讲到一半口气由坚定转为发牢骚。我坐在一张老旧的橡木旋转椅上,让他一个人在档案堆里乱搜一通。他把半打以上的抽屉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才拿出一本档案夹,“啪”的一声扔到桌上。
“找到了。”他说,“快乐时光儿童看护中心,什么名字嘛?”
“有什么不对吗?”
“在酒吧里快乐时光饮料全部半价,活见鬼把这词儿拿来用在小孩子身上,你不觉得吗?”他摇摇头,“他们还奇怪为什么生意做不下去。”
我倒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何不妥。
“承租人是一个叫科温的太太,贾妮丝·科温。租约五年,做了四年放弃,八年前的三月间终止合约。”那是芭芭拉·埃廷格死后一年的事。“老天,你来看看这租金,你不会相信的,你知道她才付多少钱吗?”
我摇摇头。
“来,你看过那个地方,你开个数目。”我看着他,他捻熄一根烟又点燃另一根。“一百二十五元一个月。现在的租金是这个数字的五倍,而且一旦那个做针织的不做或租约到期,马上还要涨价的,不管哪一种情况先发生。”
“你有科温太太的联络地址吗?”
他摇头,“我有一个她的永久地址要不要?”我写下地址,他念了一个电话号码,我也把它记下来。
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电话,打声招呼,听了几分钟,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了一会儿。“听着,我这儿有人在,我待会儿给你回电话,好吗?”
他挂了电话,问我可以结束了吗,我想不起来还有没有其他事情。他拿起那个档案夹说:“她在那里做了四年,大部分的店面都在第一年就做死了。撑过第一年,你就有机会,做两年就大有搞头了,你知道问题在哪里吗?”
“哪里?”
“女人家,”他说,“她们是业余的,她们没有非做成不可的必要。她们做生意像试穿衣服一样,假如颜色不喜欢就脱下来,她们就是这样,这样我才会有生意进门。”
我谢谢他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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