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断告诉自己他们一定弄错了。行政人员记录进出院的日期可能会出错。但是他们并没有弄错。皮内尔这件事的态度更是斩钉截铁。他十分愿意招认另外七件谋杀案,我推断他多少以此为荣。但是别人将他没犯的案子栽赃给他让他着实气愤。”伦敦说。
他拿起杯子,根本没喝又放下来。“几年前我就放弃了,”他说,“我认为永远抓不到杀死芭芭拉的凶手是理所当然的。一连串的杀戮突然停止,我猜这个杀人犯不是死了就是离开这里了。我幻想他经历了片刻的神志清明,认清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自杀了。假如能让我继续相信这个幻想,我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我猜想这类的事情偶尔会发生,正如一位警官曾经告诉过我的那样。接着我就想,芭芭拉是因为自然的不可抗力而死的,就好比说她是死于地震或水灾。杀她的力量没有人知道而且也没有办法知道。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芭芭拉“我想我了解。”
“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芭芭拉并非死于不可抗力。色芭拉是被人谋杀的,而且杀她的人把她的死布置得像是冰锥大盗的杰作。杀死她的人肯定是个十分冷静和精明的杀人犯。”他闭了会儿眼睛,脸部一侧的肌肉抽动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她是无缘无故被杀死的,”他说,“然而,今天,情形更糟,我明白她是因为某一个原因被杀死的。对我而言,这实在太可怕了。”
“是的。”
“我去找菲茨罗伊警探,看看警方现在打算怎么做。事实上,我不是直接找上他的。我去了一个地方,他们再把我送到另一个地方。他们把我踢来踢去,你明白的,毫无疑问他们希望我知难而退,不要再麻烦他们了。最后,我终于找到菲茨罗伊,他告诉我他们不打算缉拿杀害芭芭拉的凶手。”
“你希望他们做什么呢?”
“重新调查这个案子。着手侦査。菲茨罗伊让我明白我的要求不切实际。我原本很生气,但是他把我说服了。他说这是九年前的案子,那时候没査到任何头绪和嫌犯,现在当然更加不可能。几年前他们就已经完全放弃这八件杀人案。现在有七件能结案纯粹是意外之喜。对于还有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这件事,他或是任何一位和我谈过话的警官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我猜有成堆的杀人犯逍遥法外。”
“我想恐怕的确如此。”
“但我对这个特别的杀人犯有特别的兴趣。”他的小手握成了拳头。“她一定是被一个她认识的人杀死的。这个人还来参加她的丧礼,假装为她哀伤。天呀,我无法忍受。”
有几分钟我一言不发。我向特里娜使了个眼色,要她过来点饮料。这次我点了一杯纯酒。我已经喝够了咖啡。她把酒端过来,我一口气喝掉半杯。我感觉到它的热气流遍全身,驱走了一些寒意。
我说:“你要我做什么呢?”
“我要你找出杀死我女儿的人。”这一点都不令人惊讶。我说:“也许没有办法。”
“我知道。”
“就算有一条线索,经过了这九年也不管用了。我又能做什么警察做不到的事呢?”
“你能够尽力去做。这是他们做不到,或至少是不愿意做的事,不管哪种说法结果都一样。我不是在指责他们不肯重新调查,但问题是,我要他们重新调査,而我又对他们使不上力,但对你,我可以雇用你。”
“不见得。”
“麻烦你再说一遍?”
“你不能雇用我,我不是私人侦探。”我解释道。
“菲茨罗伊说——”
我继续说下去:“他们有执照,而我没有。他们会填表格,写三份一式复写的报告,他们用单据报支出账——申请退税,他们做那些我不做的事。”
“斯卡德先生,那么你都做些什么呢?”
我耸耸肩膀说:“有时候我帮别人忙,接受我帮助的人给一些钱,作为回报。”
“我想我明白。”
“你明白吗?”我把剩下的酒喝光。我想起布鲁克林那间厨房里的尸体。白色的皮肤,刺开的伤口旁黑色的斑斑血迹。“你要将杀人犯绳之以法,”我说,“你最好先弄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就算真有个凶手逍遥法外,就算我真的有办法把他找出来,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什么证据留下来的。不可能在某人放五金工具的抽屉里找到沾染了血迹的冰锥。我可能运气好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这东西却不足以拿来放在陪审团面前作为呈堂证物。某人杀了你的女儿至今仍逍遥法外,这件事让你痛心。但是,如果你知道是谁做的,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你不会觉得更加沮丧吗?”
“我还是想知道。”
“你可能会知道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自己说的——某人为了某个理由杀了她。不知道那个理由,你可能会活得快乐。”
“有可能。”
“但你想冒这个险?”
“是的。”
“好吧,我想我可以试着和几个人谈一谈。”我从口袋里拿出笔和记事本,翻到空白处,把笔套拿掉。“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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