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她灰色的大眼睛看起来真是深邃不见底。她悲伤地凝视我好久,然后突然开朗起来,“现在想要测试假设能不能成立也已经太晚了,不是吗?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我们眼前所拥有的呢?”
我们没喝多少酒。她只喝了足够的伏特加来赶上我,我们两个都飘飘欲仙。她放了一些唱片,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听,没讲太多话。接着我们开始在沙发上做爱,然后再到卧室里去完成。
我们配合得很好,比礼拜六晚上还要好。好奇可以增添情趣,但情侣之间如果起了良好的化学作用,彼此的熟悉也能提升做爱的魅力。我不再那么专注自己,我可以感受她的感觉。
我们回到沙发上,我又开始谈芭芭拉·埃廷格的谋杀案。“她被埋得很深,”我说,“不仅是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已。九年当然是很长,但是也有很多人死在九年前,而你现在走近他们的生活时,可以发现一切事物与他们活着的时候几乎完全相同。邻居还住在那里,过着同样的生活。
“但跟随着芭芭拉的死亡,你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你关掉托儿所,离开了你丈夫,然后搬到这里。你的丈夫带着你们的孩子跑到加州去了。我是第一批到她命案现场的警察之一,天知道我的生活从那时候以来也弄得乱七八糟。调查羊头湾那件案子的三个警察,两个死了,一个离开警界和他妻子,住在附带家具的出租套房,在百货公司里当警卫。”
“至于道格·埃廷格则已经再婚并且贩卖运动器材。”
我点点头。“林恩·伦敦结婚又离婚。怀科夫街一半的邻居也都搬走了。好像地球上的风都忙着吹她坟上的砂土。我知道美国人过的是汽车生活。我读过一则报导,每年我们国家里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变更住所。尽管如此,地球上的风也好像只吹她坟上的砂土,好像要挖掘特洛伊一样。”
“‘与死去的人深深埋葬。’”
“怎么说?”
“我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等一下。”她走过房间,在书柜里搜寻,抽出薄薄的一本书,一页页翻看。“是迪伦·托马斯写的,”她说,“在这本书里面。该死的在哪里?我确定在这本书里面。在这里。”
她念道:
伦敦的女儿躺着与死去的人一起深深埋葬,
我永远的朋友安息吧,
来自母亲阴郁的气质超越时代,
隐藏在泰晤士河
奔流不息,毫不悲凄的河水里。
死去的人死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伦敦的女儿。”我说。
“因为是在伦敦市。但一定是伦敦这个词让我想起它来。查尔斯·伦敦的女儿与死去的人一起深深埋葬。”
“再念一遍。”
她又念了一遍。
“一定有扇门在那里,如果我找得到把手就能打开它。不是某个疯子杀掉她的。一定是一个她认识的人为了某个原因把她给杀了。这个人故意把它布置得像是皮内尔的杰作。凶手就在附近。还没有死,也没有隐藏起来不让我们看见。他就在附近。我不能说出具体的理由,但我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
“你想是道格吗?”
“如果我不这么认为,我必定是唯一不这么认为的人。连他的妻子都认为是他做的。她也许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但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理由害怕我即将会找出来的结果呢?”
“但是你认为另有其人。”
“我认为自从她死后,有很多人的生活都彻底改变了。也许她的死和这些改变有关。至少与其中一些改变有关。”
“不管道格有没有杀她,他的改变显然与她的死有关。”
“也许她的死也影响了其他人的生活。”
“像丢入池塘里的石头?引起涟漪?”
“也许吧。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告诉你,这是一种预感,一种感觉。我不能指出任何具体的事实。”
“你警察的直觉,是不是?”
我笑了。她问我什么事好笑。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我一整天都在怀疑我的警察直觉有没有失灵。”
“怎么说呢?”
因此,我终于又告诉她一堆我本来不打算讲的事。从安妮塔的来电到身上带着折叠刀的孩子。前两天晚上,我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而这一回她表现得不比上一次差。
我说完后,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如此自责。你很有可能会被杀死的。”
“假如他真有抢劫的念头。”
“不然你认为应该怎么做,等他给你一刀?还有他为何要带着一把刀呢?我不知道折叠刀长什么样子,但听起来不像我们平常拿来割绳子的刀。”
“他带刀在身上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
“还有那叠钞票呢?我觉得听起来好像他是那种在厕所里勾搭并且洗劫男同性恋的人,有时候还打他们或杀掉他们来证明自己有多厉害。然而你却为了你让一个小孩嘴唇流血而烦恼?”
我摇摇头,“我是为我自己的判断不周全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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