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那种每次我进警察局都会有的心情。我觉得自己像个骗子,而且是个失败的骗子。我在办公桌旁停下来,说我来找菲茨罗伊刑警。穿制服的警员挥手叫我进去。他可能把我当成自己人了。我一定看起来仍旧像个警察,或走起路来像个警察,或是什么别的。一般人这么看我。甚至连警察也是。
我直接走到小队办公室,看见菲茨罗伊在角落的一张办公桌上打报告。桌上堆放着六个保丽龙免洗咖啡杯,每个杯子里都还剩约一寸高的淡咖啡。菲茨罗伊指了指一张椅子,我坐着等他做完报告。隔几张桌子,两个警察和一个瘦得皮包骨又长着一双青蛙眼的黑人小孩吵翻了天。我猜他是因为坐庄赌西班牙纸牌被抓。他们不会太为难他的,况且那也称不上是世纪之罪。
菲茨罗伊还是我记忆中的老样子,也许年纪大了些,体重也增了些。我不认为他会花很多时间在跑道上运动。他有张结实的爱尔兰脸庞,灰色的头发,留个小平头。不会有太多人把他当成会计师、管弦乐团指挥或出租车司机,也不会以为他是个速记打字员——他在打字机上花了不少时间,但是他只用两根手指头打字。
菲茨罗伊终于做完了,他将打字机推到一边去。“我发誓全部的工作都是纸上谈兵,”他说,“光做这个和出庭,谁还有时间去调查什么?嗨,马修,”我们握握手。“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倒不怎么糟。”
“我应该很糟吗?”
“不是,当然不是。要不要喝点咖啡?加牛奶和糖?”
“咖啡就好。”
他走到咖啡机那儿,又拿了两个保丽龙咖啡杯回来。那两个刑警还在戏弄那个赌纸牌的庄家,说他们怀疑他是第一大道的砍杀狂。那孩子还算能守得住他自己的立场。
菲茨罗伊坐下来吹凉他的咖啡,喝了一小口,做了个鬼脸。他点燃一支香烟,靠在旋转椅上。他说:“你见过伦敦先生了吗?”
“刚刚见过。”
“你怎么打算?你会帮他完成心愿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用了这些词儿。我告诉他我会试试看。”
“对呀,马修,我想你可以从这里面找到一点好处。这家伙想要花点银子。你知道这像什么吗?就好像要他的女儿活过来,然后再死一遍,他以为他可以办得到这件事。问题是他根本就办不到。但是,如果能让他花一点钱,他会觉得好过一些,而这笔钱为什么不能给一个配得上它的好人呢?他有几个钱,你知道。这可跟你找残废的包打听买消息不是一回事。”
“我也是这么想。”
他说:“所以,你答应了要试试看。那好。他要我推荐个人给他,我马上就想到你。何不把生意介绍给朋友呢,对不对?人们互相照顾,才能使地球继续转动。他们不是这么说吗?”
他去倒咖啡的时候,我在手里放了五张二十元的钞票。现在我身体往前倾,把钱塞到他手中。“好啦,我可以利用几天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我很感激。”我说。
“听着,朋友就是朋友,对吗?”他把钱收起来了。“朋友就是朋友,但帮忙是帮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能平白进出警察局。无论如何,没这个道理。”他继续说道,“所以,你要去找线索并且问一些问题。他要玩多久,你就哄着他玩多久,但你也不需要太卖命。看在老天爷的份上,九年了。只要你结得了这件案子,我们就用飞机把你送去达拉斯,让你去猜一猜是谁杀了约翰·肯尼迪①。”
①1963年11月22日,美国第35届总统约翰·肯尼迪在达拉斯遇刺。
“破案的线索一定很难找。”
“比登天还难。如果那时候有任何理由让人想到她不是冰锥大盗死亡名单上再添的那一笔,那也许就会有人深入一点去探査。不过你也知道事情是如何进行的。”
“当然。”
“现在第一大道上有个家伙在街上挥舞着一把屠刀四处砍人。我们推测这些都是随意攻击事件,对吧?我们不会跑去问受害人的丈夫,他老婆有没有跟邮差胡搞,就好像她,叫什么来着,埃廷格,也许她就是和邮差胡搞才会被杀死的。不过,当时看起来似乎没有必要清査这方面的问题,如今想要这样做,简直像是要变魔术。”
“是呀,我会装作变得出魔术的样子。”
“当然,为什么不?”他用手轻轻拍着一个纸面压有百褶细纹的牛皮纸档案夹。“我叫他们把这个调出来给你。你干吗不花个几分钟大略看一看?我必须去见一个人。
他去了半个多钟头。在这段时间内,我用我的方法读完冰锥大盗的档案。在我结束之前’那两个刑警把赌纸牌的庄家押到拘留室,然后急急忙忙出去了,显然想去找找看有没有第一大盗砍杀狂的消息。这个砍杀狂在第十八分局已小有名气,第一大道离分局所在地只有几个街区,他们显然急着把他抓起来。
弗兰克·菲茨罗伊回来时,我已经看完档案了。他说:“如何?找到什么?”
“不很多。我做了一些笔记,大部分是姓名和住址。”
“经过这九年,资料都不准了。人们搬来搬去,生活也他妈的整个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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