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问。
“在调查谋杀案中,每个善良的公民都必须向警察局提供所需的证词。”我严肃地说,“拒绝协助有可能被视为同谋。”
鲁尔维克没有反应。
“逮捕您不是不可能的。”我补充说,这明显是不合法的威胁,所以我急忙地改口:“在任何情况下,您这种拒不提供情况的态度,开庭都会对您非常不利。”
“我要穿衣服。”鲁尔维克忽然说,“我不想老是躺着。我想看看奥拉弗。”
“有什么目的?”我问。
“想看看他。”
“您不认识他的脸孔。”
“我不需认识他的脸孔。”他说。
“那您需要什么?”
鲁尔维克钻出被子又坐起来。
“我要看看奥拉弗,”他的声音很大,“为什么问这些问题?为什么我不能看看奥拉弗?”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
“您是想识别一下尸体对吗?”
“识别?识别……是不是认出的意思?”
“不错,是认出的意思。”
“想,想识别。”
“您怎么能认出他呢?”我说,“如果您对他的脸孔都不认识。”
“什么脸孔?”鲁尔维克大声喊起来,“为什么要看脸孔?我只想看一下这是奥拉弗,还是别的人。”
“为什么您能想到达会是别的人呢?”我急忙问。
“为什么您能想到这是奥拉弗呢?”他反驳。
我们互相盯着对方。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怪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我不能保证那个被人扭坏脖子的海盗奥拉弗就是鲁尔维克正在寻找的人。这个人或许不是那个奥拉弗,也许根本就不是奥拉弗其人。另一方面,我又不明白把尸体给一个连奥拉弗的脸孔都不认得的人看会有什么用处。脸孔?确实,为什么一定要认识脸孔呢?可能他会从衣服上认出他,或者从什么宝石戒指……或者,譬如说,从身上刺的花纹……
有人敲门了,卡依莎的尖嗓门传了进来:“请穿衣服……”
我开门从她那里接过晾干熨平的陌生人的衣服。
“请把衣服穿上。”我把衣服放在床上。
接着我站到窗口,眺望着登山运动员罹难的地方——那被朝霞染成粉红色的锯齿般峰峦,眺望着淡白的月亮和明净瓦蓝的天空。
我的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声和含混不清的嘟哝声,还有椅子的挪动声,显然,用一只手再加上这样的斜眼,穿好衣服确实不易。有两次我真想扭过身子问他要不要帮忙,然而我克制住自己。后来鲁尔维克说衣服穿好了,我才转过身子,我感到惊奇,但马上想到这个人连整夜的折磨都承受得了,也就不再惊奇了。
我用脚把老板的便鞋踢到他的面前,还把他右边的空袖子塞进他的口袋。他瞧着便鞋疑惑地说:“这不是我的。我的不是这样。”
“您的暖还没有干透。”我说,“把这个穿上,我们就可以走啦!”
可以想象他一辈子没有穿过便鞋。他两次试图用力把脚伸进去,然而两次都因为身子失去平衡而没有成功。
我突然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奥拉弗不是奥拉弗,而是欣库斯;欣库期也不是欣库斯,而是奥拉弗,那就是真正的奥拉弗发电报要这个怪人来的了。但把这两个人的名字对调之后,也还是搞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们搀着手走到了大厅,又上了二楼。老板照旧坐在他的位于上,他若有所思地目送着我们过去。鲁尔维克根本没有注意老板。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楼梯的梯阶上,我一直搀着他的胳膊,以防万一。
我们在奥拉弗的房门口停下来。我仔细地检查了门上贴的封条,一切正常。我取出钥匙开了门,一股强烈的难闻的气味冲进我的鼻子,房间里一切照旧,只是死人的脸色看来比前一天暗得多。
鲁尔维克碰了一下我的腰,我跨进了前厅让他看奥拉弗的尸体。
他极其冷漠地俯视着尸体,他唯一的一只手放在背后,既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惧,更没有虔敬,只是认真地看了一下。
“我感到惊讶!”他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说,“这实际上就是奥拉弗·恩德拉福斯。我简直不好理解。”
“您怎么认出他的?”我立即问他。
他没有直起身子,只回头用一只眼睛看我。最后他说:“想起来了,早先见过。那时我不知道他就是奥拉弗·恩德拉福斯。”
“您早先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我问。
“在那边。”他向窗外某个地方挥了一下手,“但这点并不重要。”
突然他伸直了腰在房间里一瘸一瘸地走来走去,还可笑地摆着头。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悄俏地朝他走过去,显然他在找什么东西,而我也猜到了他要找什么东西。
“奥拉弗不是死在这里吧?”他站在我的面前问。
“为什么您会有这种想法?”
“我并没有想过,我只是提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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