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德知道苔莉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别人可以助一臂之力,但不能包办代替,还得靠她本人逐步认识,逐渐自我解脱,她必须明白金钱买不来爱情,同时她必须认识到:只有当她自爱、自重、自我奉献时,她才值得别人爱,别人才会自我奉献。不认识这一点,她会继续把爱情当商品,用她的肉体去交换。他知道她正经历巨大的痛苦,遭受精神磨难,对她充满了同情,但他不能表示亲近,而只能不动个人情感,装出超然的样子去帮助她脱离苦海。他很清楚,在病人的心目中,他好像奥林匹斯山神,居高临下,俯视人世。对病人的痛苦和烦恼漠然置之,却一味卖弄学问,高谈阔论。其实他十分关心病人的痛苦和烦恼,尽一切努力帮助他们减轻乃至解脱痛苦,减少乃至排除烦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与病人的谈话常常在夜里的梦中重现,继续折磨他那颗充满同情的、痛苦的心。病人当然无从知道,他们所看到的杰德是神像。
往开业头六个月里,杰德常常害头痛,眼睛发花,具有他所治疗的病人的症状,这在心理学上叫“神入”他几乎用了一年时间才学会引导和控制自己的感情。
杰德把苔莉·华西朋的录音带锁好,回过头来考虑自己的危险处境。
他走到电话跟前,向问讯处打听19管区的号码。
交换台把他接到侦查处,他听到一个低沉雄浑的男音:“我是麦格里维。请找安吉利听电话。”
“等一等。”
杰德听到“卡嗒”——麦格里维放下听筒的声音。一会儿有人拿起听筒:“我是安吉利。”
“杰德·史蒂文斯。想问一下:有什么消息?”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我去调查过了。”安吉利好像存心卖关子。
“不用兜圈子,只要说‘在?或‘不在’,”杰德的心怦怦地跳,好不容易才问:“齐佛伦还在马特万?”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电话里没有声响,好像过了半天才传来安吉利的答话:“是,他还在那里。”
失望情绪顿时压倒了杰德。“哦,我明白了。”
“很遗憾。”
“谢谢你了。”杰德说完,慢慢地把电话挂好。
这样只剩下哈利逊·伯克——一个无可救药的妄想狂,偏执狂,硬说天下人都要杀死他。难道伯克打定主意,先下手为强?星期一上午汉森是十点五十分离开杰德诊所的,几分钟后就遭杀害了。杰德必须查清楚当时伯克是不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查到伯克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立即拨通了。
“国际钢铁公司。”一个冷淡、没有人性的声音,仿佛是自动应答装置在回答似的。
“请找一下哈利逊·伯克先生。”
“哈利逊·伯克先生……好的……请等一等……”
杰德一心希望伯克的秘书听电话,可是她正巧走开了,那么只有伯克本人……正在寻思谁会听电话,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儿是伯克的办公室。”
“我是杰德·史蒂文斯医生,想了解一些情况,可以吗‘?”
“哦,史蒂文斯医生!”口气中透出既欣慰又恐惧的感觉。她准已知道伯克在找杰德瞧病,指望他能治好伯克的病。伯克的举动行为使她心烦意乱?杰德心里这么想着,话却是另一种说法:“伯克先生看病的账单……”
“他的账单?”对方不想掩饰失望的心情。
杰德接过话头:“我的接待员——她已不在了,所以我把账目清理一下,查到上星期一上午九点三十分有预约,接待员记在伯克账上,我想麻烦您查一查那天上午他的日程安排,好不好?”
“等一下。”对方口气透出不乐意,杰德不但听得出,而且看得透:顶头上司神魂颠倒、精神错乱,找个精神分析专家瞧病,而这个专家只知要钱。过了几分种,女秘书回到电话上:“恐怕您的接待员弄错了,”她以尖刻的口吻说话,“星期一上午伯克先生不可能在你诊所。”
“您能肯定吗?”杰德顶了她一下。“预约登记本上明明写着:九点三十分到——”
“医生,我不管你们登记本上怎么写。”她生气了,这人真不讲道理。
“星期一整个上午伯克先生都在公司开会。那会是从八点钟开始的。”
“有没有可能中途溜出来一小时?”
“不可能,”她说,“白天上班时间他从不离开办公室。”
语气中含有责备的意思:难道你不知道他有毛病,他的病你是怎么治的?心中无数?
“要不要我告诉他你来过电话?”
“用不着了,谢谢。”杰德想要说句安慰话,使她放心,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形势明朗了:伯克已抢先动手。除了伯克和齐佛伦,再没别人有杀他的动机。这种假设又使他回到原地。某人——也许某些人——杀害了他的接待员和其中一个病人。汽车撞人开了就跑可能是故意制造的事件,也可能是偶然事件;发生的时候好像是存心的,但是事后冷静地想一想,杰德承认自己被头几天的事弄得情绪不定,神志恍惚,处于这种精神状态,很有可能把偶然的事件误认为阴谋诡计。其实他人缘挺好,从不结仇家,谁会要杀死他呢?正在这么推理,忽然电话铃响了。杰德一拿起听筒就听出是安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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