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冴子常说:‘我在看海市蜃楼吗?’小时候,她在鱼津的海上看过很多次海市蜃楼,她认为那不只是幻觉,而是真实地存在于海的另一边,只要到了那就能在现实中看到,触摸到。来到东京以后,虽然生活得很辛苦、很悲伤,甚至想死,但她认为这只是梦幻,在梦的那一边一定会有美好的现实在等着她。因此她一边过着不能对父母、哥哥说的生活,一边学习服装设计,这也是因为她懂憬着什么时候一定会……而且只差一步她就要在现实中抵达真实的世界了。可新闻界,不,不仅是新闻界,还包括我的父亲,大家残忍地踏碎了她的憧憬和梦想。如果冴子是从彩虹桥上跳下来的,那么她在临死之前眺望东京的时候,展现在她眼前的霓虹都市看上去一定像海市蜃楼。想到这,我就无法原谅这个社会,无法原谅我的父亲。”这段长长的叙述当然是干濑流着眼泪断断续续说完的。期间,他由于过度悲愤还敲打过桌子。浅见觉得干濑由起仁的心情不像是装的。
“她从彩虹桥上看见了海市匿楼吗?”连中泽的语气也变得很诚恳,像在咀嚼干濑的话。就连平日生活在杀气腾腾的世界里的警官也这样说,当然浅见也非常了解干濑痛苦的心情。如果多田真弓真是因为自杀身亡,那由此可以圆满地解释为什么她会选择彩虹桥作为自杀场所。从那座桥上看东京,的确会让人想起海市蜃楼。
尽管如此,浅见的脑子里还有附加的问题——如果是自杀,那么……仅仅根据警方的材料和干濑的话就断定是自杀,这过于草率。按照干濑所说,冴子是一直看着海市蜃楼而生活下来的,因此当她梦想的世界近在咫尺时,是不会因一些障碍和迫害而屈服的。
“听到这些真难过。”浅见忧郁地说,“刚才您提到和泉小姐的过去,说是不能对父母和哥哥说的……那具体意味着什么样的生活?”干濑回头看了看浅见,然后又看了一下中泽,稍微犹豫了一会以后,像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说:“反正是要说的,新闻界好像也嗅到什么了,我就不隐瞒了。因为事关她的名誉,所以有些话只能在这说,请大家尽量保密。”
浅见和两位刑警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冴子曾干过色情方面的职业。和我当然是在别的场所认识,但交往不久她就对我挑明了。她还说,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直拒绝接受我的爱。”
但最终冴子还是被干濑深深的爱俘虏了,这是干濑的话。真是现代少有的纯爱情故事,中泽警探听得入了迷,脸上还露出钦佩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女人,那么她是有可能自杀的。对这样的女性的死抱有疑心,浅见也觉得自己很冷酷。
如果没有梶川老人的案子,如果多田真弓不是梶川在旅途中惟一接触过的人,浅见一定什么疑虑也没有。
“怎么样?浅见。”中泽得意地看着浅见,“多田小姐果然是自杀的,你不这样认为吗?”干濑的眼神很不安。他和中泽都像是等待宣判的被告,在等着浅见宣告结果。
在这种场合,浅见不敢对多田的死抱过多的怀疑。“我越来越弄不明白了。”他叹了口气说, “听了干濑先生的话,我知道多田小姐是位即使自杀也毫不稀奇的纯情女子。”
“是啊,是啊。”中泽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如果有被杀的嫌疑,请警方务必仔细调查,抓到罪犯。”干濑哀求道。
“当然,毕竟案子刚发生。即使断定为自杀,警方也要进一步调查。至于今后怎么展开调查,就只能先请您暂时关注事态的发展了。”
虽然是这么约定,但不得不说一旦警方定为自杀,那么再展开积极调查的可能性很小。
这以后的几天,新闻界把这个话题炒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因为这段时间,有许多人指责电视节目不仅揭艺人的隐私,还披露普通人的私生活。国会还可能就此进行讨论,制定制度,以约束这种做法。
尽管如此,警方仍然对干濑等有关人员逐一进行调查。
同时,警方也注意到了由起仁的口供,他说他父亲干濑丈一郎曾冷酷地对待多田真弓。对此,丈一郎举出“浅见”的名字反驳说:“把多田真弓逼入绝境的不正是那个人吗?”
接到部下的报告后,中泽打电话给浅见,话里带刺地向他讲了这一晴况,还叮嘱说:“如果太活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之后,调查有什么进展吗?”浅见问。
“什么进展?没什么新进展。每件事都让人不得不承认多出真弓的死是自杀。在调查工作的最后阶段,干濑父亲说出了你的名字,于是事情就此打住了。”他好像在威胁说,如果再闹下去,很可能会连累到你。
“有关她从事的色情行业,你们也调查过这方面的人了吗?”
“当然调查过了。虽说是跟色情有关的店,但多田真弓工作的地方和暴力团伙的联系较少,因此可以说完全没可能卷入那些麻烦中。她和店里的客人好像也没什么纠纷。去多田真弓以前在那个店工作时住过的地方也搜查过了,什么也没发现。她好像是个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女人,一直悄悄地生活。”中泽像在叙述着回忆。看来,警方对多田真弓的案子已准备拉上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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