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还没有退去,佐竹想象着还在工厂里站着工作着的雅子的身姿。现在一脸孤独的雅子正若无其事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来回走动着,正在为逃避了追查而暗自窃喜吧,也可能在得意地笑着。被杀死的那个女人也曾是一个嘲笑别人的能手。
但是,我不能让雅子成功。我要抓到她,看看她那时刻警惕的眼睛里浮现出的后悔不已的神情。如果打她的耳光,那瘦削的脸颊一定会裂开,会喷出血来。雅子那被手电筒照得眯缝起的眼睛又出现在佐竹的脑海里。佐竹像在砥石上磨刀似的磨砺着杀意和欲望。
佐竹想象着雅子如何帮助弥生杀死丈夫,又如何动员她的朋友处理尸体。因为他知道弥生既没有那样的才识,也没有那样的胆量。自从见到雅子,佐竹对弥生的兴趣迅速消失。如果不是为了那保险金,见那样的女人是没有价值的。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男人的老婆。佐竹并不了解夫妻因吵架感情破裂而想杀死对方的心情,及事后如何悔过的心情。佐竹瞧不起山本健司,更瞧不起弥生。佐竹不会去做让人瞧不起的事情。
自从见到雅子,自己为什么复仇,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佐竹伸开的两手触到床头上的铁制挡板。挡板被外面吹进的冷空气冻得冰凉,手握上去,整个手掌都没了知觉。佐竹想,我要把雅子剥光衣服绑到这里,然后勒住她的嘴,开着窗户尽情侮辱她。她一定会冻得满身起鸡皮疙瘩,我要用刀把那小米粒似的疙瘩刮掉,她要反抗的话就在她的肚子上剜一刀。她也许会惧怕而乞求怜悯,也许会疼得打滚,但我绝不饶她。这种程度她应承受得住。
最后雅子也许会像杀死的那个女人一样,在自己的耳畔哀求“去医院”。那话语里包含着屈服和迷恋的心情。他并不想杀死雅子,只想和她一起去体验一下共赴地狱的那种感受。他想起从前杀死的那个女人,临死前她曾变得那么可爱。曾经与她共同体味过死的欢愉和悲哀的佐竹,一想起那种哀求声,便感到了一种不曾体验过的激动。从拘留所出来后,这是第一次勃起。他拉开裤子的拉链,掏出那个东西,边吐着呵气,边自慰起来。
天渐渐亮了,佐竹从床上起来。紫色的山脉在白色的光线里清晰地显出它的轮廓,太阳从暗红色的云层里升了起来。富士山显得格外高大,清晰地耸立在群山之上。此时正是雅子昏昏欲睡踏上归途的时间。对于佐竹,雅子那不高兴的神色,那吸烟的动作,那踢着停车场的石子走路的脚步声,都如探囊取物那么熟悉。他也知道,当时自己跟在雅子身后的表情是怎样的,可能跟杀死那女人一样,眼睛因后悔和敌意而变得吓人。
睡吧,反正你要被我杀掉,在此以前你就放心地睡吧。佐竹充满了一种说是体贴也并不为过的感情,向雅子家的方向念诵着。
为了遮住给人类带来勃勃生机的朝阳,佐竹把阳台一侧的门关上,拉上遮光窗帘,屋里立刻又回到了夜晚的世界。
五 外面有人通过扩音器用破锣嗓子吆喝着什么,像是在卖东西。佐竹被吵醒了,他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他躺在床上吸着烟,两眼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茶色的斑痕模糊一片,那里还能看到从窗帘缝里透进的阳光。
佐竹把窗帘的下端塞到枕头底下,看了一眼堆在地板上像山一样的书籍。那是上一个住户留下的。在被菜汁染得污迹斑斑的地毯上,白色封皮的调查表整齐地摞在那里。那是佐竹委托侦探事务所搞的调查。有弥生、良惠、邦子和雅子的卷宗。在邦子和雅子的卷宗里,最近又加进了十文字的材料。为了进行这次调查,佐竹已经花了近一千万元。
佐竹又点燃了一枝香烟,拿起几乎已经能够背诵的报告书又看了起来。开始部分是深入到弥生家的森崎洋子写的。
山本家长子(五岁)的话当晚(健司失踪那一天)听到父亲回家的声音,母亲到门口开门,像是说了些什么。可是,第二天早晨,母亲说我那是在做梦。所以本人也不能确信是真是假。但是,头天晚上父母吵架,母亲挨了父亲的打,由于受刺激与害怕没能睡着,那全是真的。在洗澡时还看到母亲的胸部有伤痕。
小儿子(三岁)的话好像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因为自己睡着了,没看见。
但经常听到父亲下班回来,两人大声吵嚷,这时自己就吓得用被子盖住头装睡。
当晚(健司失踪的那日)的详情不记得了。可是,自已喜欢的小猫雪儿突然不回家了,不知为什么。
邻居主妇(四十六岁)的话女主人长得漂亮,听说又上夜班,我曾想可能她会有相好的。因为经常在晚上和早晨听到两口子大声吵架的声音。最近女主人打扮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周围的人背地里都说好生奇怪。
邻居主妇(三十七岁)的话听到一件奇怪的传闻。他们家那只逃走的猫,见到孩子就凑过来,唯独不去靠近女主人。见到女主人就吓得跑开。听说就是从那天晚上起那只猫就不回家了。大家都说,那猫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一想起尸体曾在家里被肢解,血和内脏机着下水道流走,就恶心。
人们对山本弥生的评价不好。这是因为事件发生后,弥生的变化太大了。而且并不是那么悲痛,相反倒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人也漂亮了。
这些现象令人生疑。我在她家里观察时,也有几次看到她对自己丈夫的死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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