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来,我宰了你,王八蛋!”
不知道是否听到佐竹的瘆人的恫吓,山本擦了一下满嘴的血迹,呆然不语。
恰在此时,正要上楼的几个年轻女子惊叫几声,跑下楼去。糟糕,把姑娘们都吓跑了。
佐竹边把西装的皱褶捋平,边陷入沉思。今后山本的命运将如何发展呢?当然,难以预测。
五 可恨!这种感受就叫人难出恶气。
山本弥生边注视着从穿衣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边这样思考着。在三十四岁的白白的裸体的靠近心口窝处,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黑色圆形青斑。这是昨晚丈夫健司的拳头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它使弥生的心中明显地产生了某种情绪,不,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了。弥生忘我地摇头否认,镜中的裸体女人也一起摇头。这种情绪此前已经产生,只不过是还没有命名而已。
在产生“可恨”这种感觉的瞬间,它就像黑色的乌云一样不断扩展,转眼间占满整个心房,现在,弥生的心中,除了憎恨以外,什么也不存在。弥生想着,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润湿了脸颊,甚至滴到弥生那虽小但形状很美的双乳之间。当泪水淌到心口窝时,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疼痛袭来,使弥生蹲伏在榻榻米上。无论是接触空气,还是泪水滴在上面,都感到疼痛。谁也无法治愈这种痛苦。睡在小被子里的孩子好像听到了动静,开始蠕动。弥生急忙站起来,用手擦了擦泪水,慌忙用毛巾被裹上身体。决不能让孩子们看到这个青斑。也不能让孩子们看到自己在哭泣。
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忍受着痛苦。想到这里,弥生的眼中又流出眼泪。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受到最亲近的人的伤害。不知怎样才能从这地狱中逃脱。弥生强忍着幼儿似的幻想抽抽搭搭地哭泣。
五岁的大儿子好像难以入睡,双眉颦蹙,翻了个身。三岁的弟弟也受其影响,仰躺着。现在,如果把孩子们惊醒,就不能去工厂上班了。弥生从穿衣镜前爬起,走出寝室。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关上拉门,关掉了电灯,希望孩子们能安静地多睡一会儿。
弥生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与小厨房相邻的起居室,从餐桌上叠起的成小山状的干净衣物中,找出一套自己的内衣。那是在自选商场买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廉价三角裤和乳罩。弥生不由得想起独身时代买的全是带有漂亮的装饰花边的内衣,因为健司非常喜欢。
当时,根本想象不到等待两个人的会是这样的未来。更没有想到被难以弄到手的女人夺去灵魂的狠心的丈夫,和憎恨这个男人的妻子会像隔着深河似的相对而居。两人再也不能在同一岸边携手并肩共渡爱河,因为自己绝对不能饶恕健司。
今天,丈夫也不会在自己上班之前回家吧。依靠已经不能指望的健司,把孩子放在家里去上班,是最令人担心的。尤其是大儿子特别敏感,最容易受伤害。
并且,丈夫从三个月前就不往家里交工资了,她只能依靠自己上夜班挣的微薄收入,勉勉强强维持母子三人的生活。
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呀?
在自己上夜班期间,狡猾的丈夫悄悄地溜回家,钻进被窝。清晨,弥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与这个丈夫反复地进行永无休止的口角,相互发出冷漠的、
灼人的视线,真是累死人了。弥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穿裤头,刚一弯腰,心口窝就猛地痛了一下,不由得喊了一声。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家猫“雪儿”抬起头,竖起耳朵,盯着弥生。昨晚,它在沙发下胆怯地发出细长的叫声。
一想起那件事,弥生的脸就变得苍白、愤怒、憎恨,一种难以言状的沉重心情使弥生六神无主。她还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他人。出身于小城市的弥生,虽然平凡,却是在心地善良的双亲膝下长大的独生女。
弥生在山梨县短期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东京,就职于一家瓷砖公司,当营业助理。因长得漂亮可爱,公司的男职员竞相追求,像众星捧月。回想起来,那时是弥生一生中最值得留恋的时候。当时如果自己想选择,有许多可供选择的对象。
然而弥生选择的却是经常出没于公司的、就职于建材公司的朴实的健司。
健司比任何人都锲而不舍地追求弥生。弥生与健司在结婚前的那段恋爱,总是受到人们的称赞,呈现在眼前的全是对未来的憧憬及美好的回忆。然而结婚后,弥生的公主般的美好理想立刻破灭了。健司把弥生撇在一旁,或下酒馆,或赌博,渐渐地就不回家了。当然发现健司是一个贪欲的人是最近的事情,他总是希望得到根本弄不到手的他人的东西。因为自己是公司许多年轻人追求的对象,所以,健司一心一意要把她追到手。但一旦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他就失去了兴趣。总是追着幻觉走的不幸的男人,这就是健司。
昨天晚上,不知道刮哪阵风,健司十点钟前就回家了。
弥生为了不惊醒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孩子们,尽量不出声地在厨房洗刷,听到有动静,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健司站在身后。健司像是看到厌恶的东西似的,紧绷着脸,注视着弥生的背部。弥生大吃一惊,不由得把满是泡沫的海绵掉在水池里。
“啊!吓我一跳。”
“什么!你以为我是别的男人吗?”
很稀罕,健司今天没有喝醉,但情绪却非常低落。不过弥生对健司的这种冷漠早已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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