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质恶劣的十文字在内心思忖。
“唉!想想办法,我一定还。”
“那当然。但是,怎么还呢?假如你丈夫就这样从此下落不明了,你就需要找新的保人了。”
虽然邦子失踪的丈夫只有两年工龄,但在两家上市公司工作过,所以才敢贷给她八十万元。也许邦子以为像万宝槌似的,敲一敲,就能贷出款。但无论是姘居还是什么的,如果没有丈夫的保证,是不能贷款给她的。如果她的丈夫辞了职,踪迹消失,就等同于失去回收贷款的可能。十文字对邦子的迟钝急得直咬牙。谁能把钱借给像你这样毫无价值的女人呢!
“不过,那种人,也不好找啊。”
似乎邦子并没考虑保人的事,表情愕然。
“您父母在北海道吧?”
十文字瞥了一眼手头的申请表,邦子填写了父母的住址及工作单位,但亲戚一栏却空着。
“是的,父亲在北海道,有病。”
“可是,当他的女儿有困难时,能不帮助吗?”
“不可能的呀,他经常出入医院,根本没有钱。”
“好吧,无论谁都可以,亲戚或朋友,只需签个字和盖个章就行。”
“没有那样的人。”
“真难办啊!”十文字深深地叹了一日气,“您买车的分期付款还没完吧?”
“嗯,还有两年。不对,三年吧。”
“那贷款的事呢?”
“还没怎么认真考虑过。”
邦子如此随便的回答,让十文字感到愕然。突然,邦子呆住了,甚至忘记了吸烟,两眼盯着穿粉红色工作服的女招待拿走的汉堡牛肉饼。十文字不可思议地盯视着从她的额头浮现出的汗水。
“怎么了?”
“没什么。一吃肉就有点难受。”
“讨厌吗?”
“不太喜欢。”
“对身体有益,不过……”
其实喜欢与否无所谓,不知不觉地说出讨厌。十文字浮现出一脸苦笑,好像不再同情邦子。十文字的头脑中只有如何从有点木讷、不了解自己立场的女人那里收回贷款的想法。
万一没有了支付能力,即使想让她在游乐店里干,这种容貌和体形,也不能指望赚大钱。即使她想让哪个街头金融者借给她钱,再还给自己,如果丈夫不在,也许很难有人会贷给她,关键仍是她丈夫的去向问题。考虑到今后的催款,十文字感到厌腻。突然,邦子抬起头:“不过,我想只要想想办法,总会有进钱的渠道的。并且不久,我就会去找白班工作的。”
“嘿?有进钱的路子吗?那是打工啊,还是干什么别的?”
“嗯,啊,就是那个……”
“能挣多少钱啊。”
“二十万元绝对没问题。”
她是否信口开河,想骗我呢?十文字注视着邦子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但是,她的眼睛像野兽一样,从里面发出一种光,使十文字感到毛骨悚然。
过去从事催收不良债权业务时,曾碰到过几个危险人物。他们还不起贷款时,就干出些入室抢劫、诈骗、违法乱纪的事。男的被逼急了,就进行外向性的破坏。
但是邦子不存在那样的危险,她给人一种犹豫、阴冷的感觉。他曾经遇到过一个这种类型的人。十文字从记忆中抽出一个女人的面孔。那个女人在十文字他们去访问后,留下一封长长的颇有怨气的遗书,从大桥上抱着孩子投河,撇下丈夫自杀了。
那种女人对自己干的事置之不理,却把责任归咎于别人。这种被迫害妄想症一味发展下去,严重时索性把同行、甚至会自私地把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拉进泥潭。
邦子浑身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妖气,十文字慌忙移开眼神,注视着在店内抽着烟的女高中生穿着宽松长筒袜的腿。
“十文字先生,或许能还五十万。”
十文字打断了微笑着说话的邦子。
“那是定期收入吧?”
“不是定期的……”
也许她有秘密的生财之道,欺骗哪儿的老头啦,出卖肉体啦,只要能挣钱她才不管呢。总之,十文字已下决心,停止过问这娘们的事。只要能把钱追到手,自己不管别的事。暂时,为确保保人的事,还要陪她一会儿。
“明白了,不能再拖欠了。那么,这样吧,明天,或者后天,请来我们公司一趟,我再次拜访也可以。在那之前,请盖上保人的印章。”十文字边递保单边叮嘱。
“有能力支付,也需要保人吗?”邦子不服地撅着嘴。
“嗯,对不起,由于您丈夫的原因,稍感不妥,今晚请你找找看,拜托了。”
“是吗?”邦子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了。”
“哎。”
邦子低着头,像品味似的用舌尖舔着嘴唇上的玫瑰色口红。
“好吧,我告辞了。”
十文字拿着账单站起来。邦子的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一种失望:你不能送我回家吗?但是,连咖啡钱都不想付的十文字撇下邦子,急忙走出大众餐馆。在走出门口时,为了驱除和认为是不良债权的人见面的郁闷心情,十文字用手指弹掉粘在西服上的碎线头。
十文字并不讨厌催款的业务。一般的人,知道贷款没还上,所以总想回避。
如能事先预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能让他吐出贷款。穷追猛打真是其乐无穷。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桐野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