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雅子喊道。
弥生回过头来,一脸明朗的表情。
“这是什么?”雅子挥动着茶色信封问道。弥生笑而不答,伸出了两根手指。
像是曾答应过的二百万元的意思。
“保险金已经支付了吗?”雅子小声问道。
“还没有。”弥生摇着头说,“我说要还账,从父母那儿借的。我想早点付给大家,我也就轻松了。”
“不用这么急嘛。”
“没关系。邦子已经催过了,良惠师傅那也不好意思。我想不管怎样,过了‘七七’一定要给的。”
“你的心情我明白,真的不用着急。”
“多谢你的理解。可是,我现在真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雅子想,再解释就是多余了。弥生不仅钱给得快,在周围人的眼里自身的变化也快。自己不也在变吗,弥生也想变呀。想到这,她说:“那就多谢了。”
弥生挥了挥手,快步走下台阶,消失在潮湿的黑暗中。
和弥生道别后,雅子接受了卫生监督员的检查,避开大厅,径直向前面的厕所走去。她关上厕所门,打开了茶色信封。正如说定的那样,内装两捆带封条的纸币,雅子把钱放到了挎包的最下面。在工厂里,只有厕所这个地方可有个人隐私。
雅子若无其事地走向大厅,看到良惠和邦子正坐在榻榻米上亲热地聊着天。
两个人已经换好了工作服,却无法掩饰那种不知所措的兴奋和晕头转向的表情。
“见到阿山了吗?”良惠向雅子招着手问道。
“见到了,就在刚才。”
“拿到了吗?”良惠低声问道。
“什么?是钱吗?”雅子在装糊涂。
“对呀,我俩各拿到了五十万。”
邦子随着良惠的话垂下眼皮,表示默认,两颊因兴奋而变得潮红。邦子尝到这不劳而获的甜头,莫不是被这钱烧晕了吧。以后可要提防着她点,雅子心里想。
“也够难为阿山的了。”雅子道。
“是啊,跟她说不用急,可她就是不听。”虽然这么说,但良惠还是被这意想不到的收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就收下吧。”
“可是你不介意吗?”良惠担心地问道。雅子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比她们拿得多,她也清楚自己在撒谎,可她意识到这是她赖以逃走或找新工作的资金。也许正因为是朋友,她才这么做。即使撒谎,她也并没有感到任何自责。
“没关系。”雅子理直气壮地说。
“真不好意思。”邦子像是怕要被人抢劫似的,紧紧抱着放钱的包说道。雅子瞥了一眼邦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你可以用这些钱来还债了。”雅子没好气地说。邦子没有回答,暖昧地笑了笑。雅子习惯地用梳子梳拢着头发,又问道,“这么多钱,你往哪放?”
“是啊,我正发愁呢。谁有衣柜借用一下。”良惠向周围眺望着,像是在物色这样的人。在这里,衣柜是对连续工作三年以上的准职员的一种待遇,或者是个人意识很强的巴西人才有衣柜。而准职员又屈指可数。
“借用宫森的怎么样?”良惠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在大厅一角巴西人经常休息的地方,和雄坐在那里,随便地伸着腿,阴沉着脸抽着香烟,根本没有向雅子这儿看的意思。
“驹田怎么样?”雅子说出了准职员卫生监督员的名字,但又怕别人怀疑自己有很多钱,便改口道,“不过,恐怕不合适。”
“我说宫森最合适,嘴又严又守信用。我去问他一下。”
“他能听得懂日语吗?”邦子不放心地问道。良惠手扶着细长的塑料桌子站了起来。和雄看到良惠向自己走来,知道要找自己有什么事,便条件反射般地将目光投向了雅子。他是否认为是雅子支使她去的呢?雅子发现和雄的目光中有一种忧伤的色彩。今后不会再与和雄发生令两人难堪的事情了,良惠和邦子的钱怎么花她也不想知道。于是雅子若无其事地向更衣室走去。她快速换上了白色的工作服,把刚才弥生给她的茶色信封放到了工装裤兜的最下边,以免工作时掉出来。
这时她隔着衣架看到和雄跟良惠讲完话,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良惠和邦子跟在他后面离开了大厅。巴西籍职员的衣柜都在厕所的旁边。
在走廊的洗手池前,雅子正在用消毒肥皂洗着手臂,良惠和邦子回来了。
“啊,这下放心了。那个巴西人还真不错。”良惠慢悠悠地说着,顺手拿过雅子用过的刷子洗起手来。邦子也在离两人远一些的地方拧开了水龙头。
“会说日语吗?”雅子问道。
“嗯,意思明白了。听说我俩有重要的东西要放到他的衣柜里,他连声答应,还说他下班稍微晚一些,让我们等他一会儿,很有礼貌。”
“是吗?那太好了。”
这时和雄从面前走了过去。宽厚的肩上载着一个大大的脑袋,棱角分明的面颊向前突出,一看就不像一个日本人。在南美的太阳下晒过的肉体与一身白工作服和蓝工作帽的夜班装束不太协调。雅子心想,那把钥匙和雄还拿着吧。她不理解为什么和雄这样的异国男人会迷恋自己。
因为有台风,所以工作比平日结束得早。从鞋柜上面的窗户上向外张望的计时工们叹着气。原来黎明时分外面的世界已是狂风大作,雨在风的助威下横斜着无情地抽打着一切;对面汽车制造厂的墙边上那纤细的槐树被风吹得威风扫地,柏油路的两侧已经水流成河。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桐野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