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跟刑警说过那通电话的事。
因为当时她的语气好像临时突然想起一样,所以我想搞不好在出事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忘记了,假如真是如此,那会怎么样呢?大家都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居然有人会这么问,岂不是仿佛已经知道会出事一样吗?那是一通打来确认大家是否已经中毒的电话。所谓的瘦狗,或许指的就是送酒来的男人吧。
搞不好真的有共犯耶。说不定那个打电话来的女人才是真凶。半夜躺在被窝里想着这件事,让我辗转难眠。我想告诉那名刑警,但人家早就退休了吧?而且事件也已经宣告破案了,于是我转念一想:不如等到白天再说,大半夜的又能怎么办。
我还记得母亲提起的另一件事。
出事当天,来青泽家帮忙的一名妇人在男人送酒和果汁进屋时,踩到某个东西差点跌倒。
好危险呀!低头一看,地板上有辆红色的迷你玩具车。
母亲这么说:
那不是小少爷的。因为小少爷不喜欢玩具弄脏,所以他的大量迷你车,都放在专门的盒子里;他也只在家里面玩。可是,那辆迷你车上沾满了泥巴。虽然已经干掉了,不过应该是放在外面很久了吧。是谁拿进来的啊?会是小少爷吗?到底谁掉的东西呢?现在是已经无所谓了啦。可是当时为什么会放在那里呢?
不过要是跌倒就好了。这么一来,就可以少个人喝到那些酒和果汁了。
母亲很不甘心地这么说。
现在听来,我总觉得这些话似乎另有文章。
说不定在青泽家中,早就有人知道会出事吧?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人、知道多少、是否有参与该事件?但我想那个人应该知道下毒的事,而且试图不要让大家喝下。当然,只是留下一辆迷你玩具车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如果手上捧着大盆钵走动时,不小心踩到了轮胎会滑动的迷你车,应该不难想像后果如何吧?走廊上架着木板,平常光是穿脱鞋就已经很不好走了,所以是很危险的。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最近我常常会这样想东想西的。
好像活到这个岁数了,母亲还留下习题给我解一样。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近来,我常常到了黎明就会做同样的梦。
我走在白色的湖面上。像个忍者一样,劈哩啪啦地走上水面上。母亲就在前方等着我。眼前就是“通往梦境的路”,梦中的我知道走过那里就能见到母亲。
我只管不断地在水面上行走。周遭开始起雾了,我虽然看不见,但心里很确定母亲就在前方。
我的脚步很急。突然间,我低头一看,见到自己走路的姿态映照在水面上。
我的下面有一个倒立的我,也在走路。
我看着自己的脸。
然而仔细一看,我才知道那并不是我。
而是绯纱子小姐。
就在我的正下方,倒立的绯纱子也在走路。
我大声尖叫,为了想脱离她而拼命快跑。
可是我脚底下的绯纱子小姐也同样地使劲快跑。不管我怎么加快脚步,她总是以同样的速度赶上我。
我害怕得不得了。
我不停地跑呀跑。啊,再这样子跑下去,我的心脏会爆炸的。
一想到这里,我便醒来了。
12
母亲每年在出事那天,都会去青泽家扫墓。她总是一个人去,我们家人都没有人想陪着她去。
母亲过世后,就没有人去扫墓了。
今年,我想代替母亲去。在出事的那一天,跟母亲一样。
母亲交代要将她的一部分骨灰撒在海上——因为母亲生长在看得见海洋的家里。她就读的小学跟海洋也只隔着一条马路,随时都能感受到浪花的气息。为了撒骨灰,我们有去捡骨,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将她的骨灰撒向海洋,所以现在还放在家里。
可是,今年扫完青泽家的墓后,我打算去母亲就读的小学将骨灰撒向海洋,然后好好地从头读起这本书。
我想这么一来,心情应该会舒坦许多。
今年的复天也好热喔。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天。
我觉得在这样的夏日尽头,很适合将母亲的骨灰撒向海洋。
最近一看到海洋,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奇怪的画面。
海洋上面的天空垂挂着一个秋千。
我看不见秋千铁链的尽头,因为从高处的云端里穿射出万丈光芒。
秋千慢慢地在海上摇荡。
当然,是她在荡着秋千。
就像那一天,我所看到的她。
正在荡秋千的她,脸上浮现了喜悦不似人间所有的笑容。
我眯起眼睛,不断凝视着摇荡在水平线上的她。
其他人都看不到,只有我看得到那座秋千。
我看到她的那一天。你说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看见黄昏之中满脸笑容的她正在荡秋千,是在那个事件因为凶手自杀而破案,我参加完聚集了数百人的联合公祭之后的回家的路上。
第五章 通往梦境的路(1)
1
他之所以选择那项职业,都是因为蚂蚁的关系。
红豆冰棒掉落在马路旁的水沟里,逐渐融化的淡紫色液体上爬满了蚂蚁。看到那光景时,他发觉那正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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