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和你有过任何约定。”瑞枝姑且如此声明,但她似乎明白与龙胆正面辩论亦是无济于事,语气显得十分淡泊。“而且我并不爱浅钝,甚至相反;他是逼死弥生的凶手之一,我恨都来不及了。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无法把他的事告诉晃至先生。我明明认为那种人应该受到报应、尝到苦头,最好被杀掉算了;但另一方面,不知为何……我又觉得他好可怜。”
“可怜?”
“我这种说法或许很傲慢”她似乎刻意无视龙胆,凝视着晃至。“我觉得……我和他很相像;就直观上,我和浅钝是同一类人。说穿了,我们都是被欺负的人;所以总有些自卑,有些扭曲。虽然他从未与我详细谈论过从前被欺负的体验,但我就是知道……”
“你是被欺负的人?看起来不像啊!”
“我的情况并不是被勒索或暴力相向,而是不断被利用。大家硬替我冠上班长这种动听的头衔,有什么讨厌的杂事全推到我身上。班级顺利运作,是因为大家都是开朗活泼的好学生;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我的责任。或许别人会认为这是芝麻绿豆大的的小事,但我根本不想看到从前同学的脸孔;毕业时我真的好高兴,看到在毕业典礼上掉泪的那些人,就算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我还是觉得他们愚蠢至极。只能用这种角度回顾高中时代的我是扭曲的,而浅钝也是扭曲的;他应该是藉由下药伤害他人,来发泄过去被勒索及暴力相向的郁闷吧!”
“也不能因为如此,就把那小子做的事一笔勾消啊!”
“我知道,可是我无法不同情他。我想他应该有同样感受,也直觉地发现我和他是同类;他应该是怜悯我的,至少他答应了我的请求,没告诉他的同伙:上吊自杀的其实是弥生,而不是我。”
“为什么你要这么拜托他?”
“只要这么做”发问的人是晃至,瑞枝却朝着龙胆回答;她的双眸就像放干了内容物的空瓶一样,充满着拒绝。“就不必被某人纠缠了。”
龙胆依旧浮现着冷笑,龙胆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和晃至不一样,可没杀人。昨天我突然被人砍了一刀,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却记住了声音;后来想起那是晃至的声音,打算先下手为强,今晚才会来到这个大楼,如此而已。换句话说,我是正当防卫,罪不重;就算运气不好进了牢里,我和杀了两个人的晃至不一样,很快就能放出来了。出来以后只要我愿意,我照样能纠缠你。不过我不干了,你是肮脏的女人,不值得我奉献爱情。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了,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太晚了,活该……”
瑞枝无视龙胆那冗长又空虚的喃喃自语,转身钻过黄布条,离开了高知殿堂。她那撑着伞的背影消失于霏微的雨中时,龙胆与晃至已分别坐上不同警车离开了现场。与路考茶刑警一同留在现场进行鉴识指挥的弁柄似乎不知该对过去学长的狂态做何反应,只是叹了口气,目送尾灯远去。
瑞枝就这么走向电车道,穿越斑马线,伫立于空无一人的安全岛边,等待路面电车的到来。
雨势变小了,夜晚的灯光犹如溶解于调色盘里的颜料似地,滑落在潮湿的街道上。在如细针般一面发亮一面落下的小雨中,有两道未撑伞的人影走向安全岛来;是铃和海晴。
“……对不起,瑞枝。”铃摇手拒绝了瑞枝递出的伞,抬头仰望夜空。“让你碰上这么尴尬的场面。”
“没关系,有些事总是要解决的。”
“我不知道你对浅钝抱有那种情感。”
“要是没那种情感,或许在晃至先生下手之前,我就会亲手杀掉浅钝了。”
“你得知浅钝被杀时,一定是五味杂陈吧!”
“五味杂陈——或许吧!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好像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不过我立刻明白是弥生的哥哥下的手。”
“里叶芳树被杀时,你就有这个预感了?”
“不,我不知道那个姓裹叶的男人是浅钝的同伙。”
“你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今天才知道。当然,我本来也不知道他被杀的事。”
“那龙胆呢?”
“只是觉得他纠缠不休,很烦而已,并不知道他是浅钝的同伙。追根究柢,弥生会惨遭非礼,也是龙胆指使的;他明明是最该被杀掉的人——”
“瑞枝,我是今年四月到安专当行政人员的。”
“是啊!春天时我听到这个消息,还很惊讶呢!我以为你回东京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高知吗?”
“不知道。”
“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有个梗,无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高知。”
“你自己也不清楚……?不是为了弥生的事吗?”
“当然也和弥生的事有关。弥生死了以后,部分学生误以为死的是你;那时候我立刻想到,八成是将弥生约出去并强暴她的男人们以为被害人是你,才会产生这种误会。接着在我到处打听之下,发觉这个流言的中心是龙胆老师;我马上明白了龙胆老师极可能是那些可恨男人的一份子。我之所以会在安艺一带找工作,便是为了就近试探他;只不过,能好运地同在安专工作,却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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