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嬴!”
那名装扮成顺昌洋行工作人员的女子闻言转过脸来,莞尔一笑:“美佳姐!”
“你的胆子也忒大了,就不怕羽良认出你吗?”美佳语气焦灼。
“不怕。”长嬴笑嘻嘻地说:“他的眼睛只会盯着你。”
美佳嗔了长嬴一眼,俯身在她带来的一大摞纸盒里翻找。她准确地翻出一个紫色的盒子,抬手丢开里面的洋装,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递到长嬴面前。
“蟠螭……纹镜……”长嬴灵魂出窍般喃喃低语:“终于,终于回家了……流落海外十多年的半爿纹镜,终于重圆了……”
“长嬴,别太高兴了,我告诉你……”
“美佳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帮助我们拿回纹镜……”长嬴语无伦次:“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明知纹镜就在马勒花园的地下密室里,却束手无策……”
“别说什么谢,这本来就是华夏之物,物归原主,是我主倡导的善行……”
“主一定会赐福于你,保佑美佳姐这样心地善良的人……”长嬴激动得热泪盈眶,忽而警惕起来:“今天羽良怎么跟着你来了?他们发现了吗?”
“应该不会。我是从房间里的秘道进入地下密室的,用沈瀚给我的赝品替换了纹镜——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密室里的纹镜已经被动了手脚,沈瀚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羽良跟着过来,应该是一个意外。我刚开始被吓坏了,以为父亲已经发现了所以派羽良跟着我;但是看到羽良一路上的表现,他应该毫不知情。”
“我看到羽良下车的时候也吓坏了呢!”长嬴松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搭在美佳的手背上:“多亏你机敏,一脸镇定,戏又足——我才放下心来。”
“欸,放心什么放心啊,我刚才话说一半没说完呢——纹镜虽然顺利送到你手上,但是我父亲把沈令书和寒川英一郎都请到了元帅府邸——看样子,是软禁。”
一艘空载的煤驳船,缓缓逆江而上。驶离了红尘喧腾的东方明珠,在军事封锁的水运干道上向中原腹地挺进。带有战略物资保障使命的驳船,一路通关顺利,相比被严格盘查的客轮或者普通货船,如入无人之境,不用三日就已经驶入楚地。饶是如此,驳船还是会遭到频繁的关卡盘查。在进入荆州地界的前一天晚上,再次被治安军登船盘查。这次盘查非比寻常,连锅炉房这种没法呆人的地方都不放过。
锅炉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精壮,正汗流浃背地往炉膛里送煤,另一个瘦弱些,则懒洋洋地倚靠在煤堆上打盹。两人均粗衣烂衫,蓬头垢面,被煤烟熏得像锅底一样黑的面上,被汗水冲得沟沟壑壑,瞧不出个人样。
“证件!”两名荷枪实弹的军人忍着着锅炉房里的闷热,不耐烦地履行程序。
精壮的汉子放下煤铲,老老实实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被汗水蒸得潮湿发软的纸片。
“苏格……”纸片上的名字被念了出来。
苏格木讷地冲军人点点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军人把纸片交还苏格,转向锅炉房里的另一个人。
这个人闭着眼睛靠在煤堆上,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苏格连忙走过去帮忙,从他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证件,交给军人查看。
“马小昊……”军人看了看证件,厉声喝道:“把他叫醒!”
马小昊没动,好像睡得死沉。军人正要发火,船主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营座……”船主往军人的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不瞒您说,这位是我们马老板的远房亲戚。身子骨弱,也没其他本事,时下兵荒马乱的养活不了自己。马老板心善,给他在船上找了个活,给口饭吃。”
德彪船运公司大名鼎鼎,行走江上也没少打点这些地头蛇。被称为“营座”的军人掂了掂手里的东西:
“好说。”
军人撤走。泊在夜色中的庞然大物静若处子。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船体深处传来。不一会儿,苏格提着一人来到了甲板上,那急促的咳喘声痛苦而恣意地散入浓浓夜色。
“你怎样?”苏格的声音有些焦躁:“药呢,今天喝了吗?”
“药?你向来不喜欢中药……”咳得直不起身的马小昊索性躺在甲板上,身子在甲板上一弹一弹的,像一条离开了水垂死挣扎的鱼,然而他仍有余裕嘲笑苏格的关心。
“别管我喜不喜欢,只要你能好受些……”苏格的声音涩得如同灌了铅,坠得人的心直往下沉。
“福寿!膏%呢?”他手忙脚乱地蹲低了身子,在马小昊身上找来找去:“你不必强撑……戒断是个过程,偶尔反复一下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马小昊上气不接下气地捉住苏格的手,紧紧攥住,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是借力,更是阻止。
“……别担心,我,我不用那玩意……”良久,马小昊才凑出完整的句子:“是在锅炉房里呆久了,呼吸点新鲜空气就好;看看星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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