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一抖,抬头一看,却是陈家祥。
“干什么!”陈强压低了声音。
“死人的钱你也拿?”陈家祥有些畏惧他,不过是这里人多,才壮着胆子说出这句话。
“死人的钱也是钱。你把他带回来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你是故意让我妈发现他的对吧?”陈强恶狠狠得盯着他。
陈家祥目光躲闪,诺诺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呵——”忽然宋桂菊倒吸一口冷气,指着王立金不住往后退,像是见了鬼似的。
陈强扭头一看,也吓得腿软。
只见床上王立金半睁着眼,一只手朝天举起,握成一个拳头,像一尊要与天抗衡的雕塑。
陈家祥背后一阵寒意,只觉得在这数九寒天,冷汗却涔涔而下。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床边,幸好这里是泥地,声音不大,屋子里除了张文美的哭声之外一片静默,高兰芳再不敢说出一个字。
陈家祥一把夺过陈强手里的钱,试了好几次才总算装进了王立金的口袋。
但那只手依旧执拗地竖着,陈强一脚踢开陈家祥,上去双手抓住那只手臂就往下压。
陈家祥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双眼通红。
“妈的!”陈强低声咒骂,总算是把那只手臂放平。
张文美的哭声也渐渐弱下去,等屋子里的人暗自松了口气时,张文美已经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便只听见震耳的哀乐。
“这是谁放的,我的金子还没死,谁敢放这个!”张文美身上无力,刚下床就跌倒在地上。
守在一边的高兰芳赶紧扶住她,忙道:“张姐,你也别怪我们,这是村长的意思,他……”
话音刚落,村长便走了进来,抓住张文美的手,叹息道:“张姐,我们都知道你难过,但是也该早日让金子入土为安啊。你放心,以后你的生活问题村里来解决。”
“生活……”张文美坐在床边,眼中更浑浊了几分,曾经还残存的几丝活气此刻全都消失无踪,放佛已然是个死人,“我一个人,还有什么生活。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再好好想着他们爷仨几年。可怜我的儿子,怎么都这么命苦……”
事已成定局,高兰芳和宋桂菊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暗自松了口气。
“日子已经看过了,明天早上发丧,张姐,你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有我们呢。”高兰芳说道。
张文美却擦干眼泪,坚定道:“我要再看我的金子最后一眼。”
村长忙道:“明日棺材上了山,照例是会开棺的,到时候……”
“不,我现在就要看!”张文美自己站了起来,身上不知为何,忽然间充满力量,叫屋子里的众人都有些诧异。
他们却不明白,接连失去丈夫和儿子的这个女人,承受苦难的能力有多强。一旦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便会把这些痛苦咬碎了一点点吞进肚子里,慢慢消化,变成身体的一部分,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也迎来死亡,这些痛苦便会随着身体的腐烂最终归于虚无。
“现在开棺只怕……”村长仍有些犹豫。
“我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还忌讳什么。他入棺之前,我都没有送他……”张文美声音有些哽咽。
担心她情绪激动,村长只得妥协,叫人来挪开了棺盖。
张文美俯在棺木边,探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喃喃道:“好金子,你慢些走,妈还要想你两年,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在黄泉路上相会。”
“妈……”一声轻声的呼唤传来。
身后的众人都没听见,张文美却是听得清楚,身子悚然一震,喊道:“金子?是你在叫我吗?”
“妈?”
众人因张文美的话而安静下来,此时的这一声都听得清楚。一阵冷风吹来,棺材下的那盏长明灯乍然熄灭。
一只手从棺材里伸出,攀着棺木边缘,不一会儿脸色惨白的王立金便缓缓坐了起来。
“诈……诈尸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屋子的人疯了似的往门外冲去。
第3章 要债
村长被人群挤倒在地,再也没力气爬起来。陈强和陈家祥双眼圆睁,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抖,高兰芳和宋桂菊捂着脸尖叫,最后因为太过恐惧竟是失了声。
不多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再看陈家祥双腿之间的裤子上一片湿,地上缓缓淌出褐黄色的液体。
“妈,发生什么事了?”王立金脑袋发昏,捂着仍有些疼痛的后脑问母亲。
张文美呆呆地望着他,顾不得恐惧,也没有惊喜,许久听见陈强忽然哭出声时才惊醒过来,伸手抚上王立金的脸,在感受到一丝温度之后终于欣喜地哭道:“金子没死,金子没死!我的儿,你还活着!”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村长狂跳的心脏总算慢慢平复,但其余的几个人却是脸色大变。还是高兰芳先反应过来,道:“真是奇了,我们都以为……没事就好……”
说着起身劝慰张文美,扭头对村长道:“看来是一场误会,金子昏过去之后我们都以为人已经没了,村长麻烦你快去请人帮忙,给金子看看伤,再叫人把灵堂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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