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照旧,并没有因为她三个月不去走动而突然出现商业契机,其实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譬如她,把自己的母亲送进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只用了一个类似,姑且算得上是借口的借口——我和她没法过下去了,就这样。
那个时候的她一面愤怒着,一面却突发奇想,她觉得她代表了很多年轻男女想要摆脱父母的一颗火热的心,她坚信,有如此龌龊想法的,整个城市不会是她一个人在孤身作战。从某种意义而言,他们将会得到双赢。
就像是亲手把自己的爱人关押到监狱——忍痛割爱,表明着的同样是她可以用充分理由来搪塞的诸多不得已,是的,她活得很不容易。
所以,她选择牺牲掉一个聒噪的女人,尽管她要叫那个女人一声催人泪下的“妈妈”。
她给这家养老院提供资金,然后她们帮她照顾母亲,那个女人也不是非要有人照顾着,可她不能让那个女人再次发生类似于寻短见那样的事故啊。虽然她也巴不得那个成天哭天抢地的女人去死。
她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只要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看到了她那张暴露在外的脸,总会下作地矫情,虚伪溢满了她们的同情心:“你看那个人,真的好可怕。”是的,那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丑陋!
文艺装逼的人会立即接口,好像捆了一个“才华”标签那样得意洋洋,“她让我想到了星爷经典电影里的一句台词,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哎,星爷的台词都过时了好嘛,你应该这样说——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那么,这个女人的故事是什么呢。其实她的故事很简单,那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既自卑又善妒。
她的女儿因为不能忍受她人的百般美好而偷偷地备下了一瓶高浓度的硫酸,并且企图把那瓶硫酸浇到被她所忌恨的人的脸上去,可是她的女儿失策了,因为她们在争执的时候,她走进了那间屋子,那间她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的屋子,暧昧的气息似乎并没有散尽。
非常不幸,她最后就望见了她的女儿充满了怜悯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她,久久移不开眼,当然,她同样也看见了她女儿漂亮的瞳仁里表露出了惊恐和惴惴不安。
短短数秒的死寂之后,她听到了从自己喉咙深处散发出来的比杀猪声还要可怕的尖叫,她的肌肉几乎在燃烧,她的舌头剧烈地颤抖,她感到浓液从脸上滚落下来,然后“磁磁”地冒着热气。
怀揣着慈悲心肠的他们可以嘲讽,可以惋惜,好像别人的伤痛是他们感慨这个社会的工具和手段,他们不以为然地继续着,切身难以忍受的卑微就那般残忍地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无知的女人在谈论别人的缺陷时,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一个限制的边缘,他们的思想一旦萌发,就不可收拾。他们可以把嘴巴放得恶毒,眼神变得尖酸,但是人心,不能持久地肮脏。
她记得,将母亲送到这里的时候,她是不敢去看母亲的那张脸的,不是因为面容的扭曲恐怖,而是眼神的悲哀,可是,除了把她藏起来,炎梓沛想不到一个更为周全的办法,她是在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寻求一点最后的尊严,而且,她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她的母亲非常需要她的维护。
活在人群里,她最亲爱的母亲大人会因为羞愧而往手腕上割口子,如果躲在昏暗无人的房间里,她会因为失眠而故意吃下整瓶的安眠药,她是个没有节制的人,即使在关乎生命这条原则上,她仍然忘不掉自己是个美女的过去,依旧我行我素。
她哪里来的资本?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风姿绰约、能当别人小三的美人儿了,徐娘半老的迟暮年华里,她还被人泼了硫酸,多么可悲,即使那整瓶硫酸的倾倒完全是因为她的倒霉。
更可笑的是,那瓶硫酸是她亲生女儿特意准备的,只是何其不幸,偏偏就浇在了她的头顶上。
炎梓沛至今还记着硫酸泼下去的那一刻,谭彩蓉几乎是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凄厉的痛呼声唤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然后,她就看到了谭彩蓉面目全非地晕倒了她的面前,硫酸在谭彩蓉的肌理上仍旧“兹兹”地冒着气体。
欧紫莹沉默地开着车,在狭隘的公路上小心谨慎的漂移着,她不知道该和炎梓沛说些什么。
车内的气氛压抑着,逼迫着,欧紫莹很庆幸地想,她可以一直专注地开车,而缓解他们之间涌动着的尴尬,一段漫长的车程就这样在她反复的自我催眠里行驶到了最后的目的地,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方向盘上见湿,她的手心腻腻的。
她不知道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她会不会把车开出主干道,或者是直接驶入绿油油的田野。
炎梓沛耐心地等待着欧紫莹在狭窄的小院落里停稳车,才悠悠然地推开身侧的车门,下车,她高跟鞋落下去的第一声响里,她说:“你在这儿等我就行了,这种地方,不是你一个千金小姐能待的地儿,委屈你了。要是实在闷得慌,你就下车到院子里走走,郊区的空气还是清新的。但是,你应该不想见到那群浑身散发着年老气味的大妈大爷们,你最好还是待在原地不要动了。”
“难得你还像以前那么关心我,嗯,欧紫莹领命。”欧紫莹讨好地回答着,她就差没激动地把右手举到太阳穴的位置,立正稍息地朝炎梓沛行瞩目的军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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