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过来——不要、接近、珍妮!
前方的骑士将拿在左手的斧头举到肩膀附近,向他们逼近。
那家伙就要杀害我跟珍妮了。雷瑟倾尽全身力气。一定要站起来才行!为了保护珍妮!
“雷瑟!”
珍妮跑向委顿在地的雷瑟,并拿起石弓发射。长箭挟着凌厉之势掠过前方铠甲骑士的侧腹,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
后方的骑士站到前面,形成两人并列的情势。他将箭镞正燃烧的石弓稳稳对准了珍妮。
雷瑟的双眼被恐惧、惊愕、和绝望所冻结。
住——手——珍——妮——快——逃——
脸侧趴、倒卧在地的雷瑟,亲眼目击了这副光景-他从喉咙深处吼出几乎能撼动墙壁的咆哮。
视线无法对焦。一切都晕了开来,眼前能看见红、白、银闪耀着……
窗外透进的月光照亮了四人的模样。莹白、粼粼闪耀的月色。雷瑟全身得到了崭新的力量。由于肌肉的鼓起,衣服一点一点地从内部开始绷裂。
珍妮的悲鸣声响彻房间。
铠甲骑士射了箭。一簇小小的火焰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划过空中,正中珍妮胸口。珍妮因这冲力而后退了两、三步,脸上表情便永恒地静止。雷瑟的双手开始剧痛,手指胀得圆滚,弯曲成钩形。他从喉中发出无意义的吠叫声,将室内空气震得哗啦作响。珍妮的脚步更显踉跄,箭镞的火焰延烧到她的衣服。
油灯的光线、她衣服上的烈焰、以及窗外射进的银色月光,像搅翻的颜料一样混浊。
闪着微弱光芒的铠甲看起来是灰色的,黑蒙蒙的室内染上了血光,空气于是被掩映成沉重的铅色。像是在海底,在漫无止境的虚空中,在洞窟里,在泥泞的土中,在黑暗深处。在沾满鲜血的体内。这里不是城塔的小房间。
雷瑟试图驱散痛楚,不断咆哮。骑士们冷眼觑着他的模样。珍妮的手颤抖着,抚上刺进自己胸口的箭柄。
哇啊啊啊啊喔喔喔喔珍珍珍珍珍珍妮妮妮妮妮妮妮妮!
雷瑟伸出苦涩的舌头叫道。
珍妮的上半身被火苗包围,身体将放在窗缘的油灯撞落至外面去,她的身子也跌向窗边。
雷瑟竭力想制止这一切。珍妮掉下去了。掉下、落下去了。坠落了。但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自我控制。
身体、身体……动不了。无法自由活动!好痛!痛……月、月、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皎洁发光的月亮。令人恶心的月亮!幻影!这不是真的!是虚幻的!是梦!是恶——梦——
……雷……瑟……
珍妮的启边逸出他的名字。那泓秋水深处已不再是现实的世界,而是映着某个超然、被称为天堂、开满雪白花朵的地方、天使飞舞的景象。
珍妮的身体失去平衡,转瞬间,在有如雕像般静止后,她在上半身被火焰包围的状态下,突然浮上了空中。没一会儿便越过窗台,消失于窗外的黑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珍珍珍珍珍珍珍珍妮妮妮妮妮妮妮妮!
雷瑟的心,为了唤回她,发狂似地叫喊。
珍妮!珍妮!骗人!骗人!珍妮死了!骗人!这不是真的!她掉下去了!掉下去掉下去掉下去了!往断崖的下面、下面、坠落下去了!骗人!骗人!这是骗人的!
雷瑟心中对敌人的憎恶一下子爆发出来。哀伤化为执念,像火球一样膨胀起来。
竟敢、竟敢、竟敢、杀害、杀害、杀害、杀害、杀害、珍妮、珍妮、珍妮!你们竟敢、竟敢、竟敢!
雷瑟痛苦、扭动、嚎叫、呻吟、挣扎、蠕动、辗转反覆、憎恨。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绝不原谅你们!不会原谅你们!
脉动。在体内、肌肉当中、在血管里、在血液的流动中。
激昂的脉动,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忽强忽弱;在他体内,像是有什么要爆发出来似地收缩着,视线好像被封闭起来,或者说,急遽地忽然看清一切,衰退的复又强壮,光——青白色的光、月光、神秘的光、银色的帘幕——对他的每个细胞,散发了强烈影响力。
竟敢、竟敢、你们这些家伙、这些家伙!
被银色月光所包圔的铠甲们,朦胧地渗入雷瑟湿润的眼眸,其存在本身正如幽灵模糊不清。但他们确实存在的证据,就是那金属音质的脚步声正逐渐朝他接近。
可恶……可恶……可恶!身体……身体……身体……没办法……没办法……发出声音……雷瑟快要窒息似地喘了起来、全身痉挛,接着,他突然无法再承受数度奔窜于体内的痛楚,从嘴里缓缓流出唾液,眼中渗出泪水,肩膀和手上的伤口处也不断流出血来。
从他覆上了一层膜的视线当中望去,只见闪耀着银色光辉、身材较高的铠甲骑士,将手里拿的斧头高举到头上。
雷瑟的衣服继续裂开,皮肤上下起伏,筋骨肌肉好像自己有生命似地跳动着。在吸收了循环于体内的新血液后,肌肉、脂肪、筋骨、皮肤,迅速地增殖,骨髓很快地集结成块。
杀了我、杀了我!把我也杀像珍妮一样,把我杀了!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啊啊啊啊啊……!
天花板旋转着、墙壁旋转着、地板旋转着、空气旋转着、月亮旋转着。一切看来都是扭曲的。不、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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