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近七十岁的外国人身材高挑、消痩,轮廓非常深。头发中混杂着白发,满是皱纹的高额。蓝色的瞳孔清澈得仿佛可以透过去。
他从战后就在日本定居,因此日文说得非常流利。他原本在一桥大学教授外文,退休之后,就一直在从事翻译工作。他的妻子大约在两年前去世。我们曾经听过他年轻时在西伯利亚的俄罗斯馆所遭遇的离奇事件——他与妻子开始交往的契机。他叙述那时的状况的口吻也与现在一样平淡。
“我把资料整理好了,请边看着这个,边听我说。”兰子将德国谜样的集体失踪事件的失踪人员名单等资料发给大家。然后她先从她看到报纸上的报道开始述说,一五一十地说明九段记者帮我们查到的资料,以及我们所想出来的几个假设。
“嗯。”最先开口的是朱鹭泽教授。五十多岁的他,头发灰白,充满男性魅力。他任职于一桥大学理工学院,也是我和兰子的社团——推理小说研究会的顾问。他的脸庞消瘦,看起来相当神经质。而烟不离手的他,现在手中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短短的时间内,面前的烟灰缸已满是烟蒂。
他拿起兰子的剪报本,“兰子,你竟然也能发现这么小篇的报道,真是太厉害了。可是真的值得去追查吗?你不是常说,谜之所以会成为谜,是因为原本应该呈一直线的情报出现了断层吗?这个问题很明显就是这样。再过一段时间,等德国有新发现后,这个谜自然就会解开了,不是吗?”
兰子喝了一口咖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在意我身边发生的那些和德国有关的事情。教授,您不是也说过,这种不知道该说是似曾相识还是共鸣的感觉,在某种积极的跨时代行动中的确存在吗?”
“就算把我送给你的礼物也算在内好了,你所举出的事例还是太少了,而且也很难找出它们的一致性。其他还有什么?你朋友寄给你的野狼照片,你说那是从德国寄来的吧?”
之前已提过朱鹭泽教授的礼物就是他在德国买的麦森瓷器。另外,教授提到的“兰子的朋友”,是兰子在大一交往过半年的男友。这个人大我和兰子一岁,就读于东京三鹰市的如月美术大学。他的身材瘦高,头发很长,轮廓像西方人那般地深邃,看起来会让人联想到披头四后期的乔治·哈里森。他的眼睛微微凹陷,眼尾细长,淡咖啡色的瞳孔总是展现出像是在眺望远方,思虑深远的光芒。
我们与他在如月美术大学的校庆中认识。当时,他率领着自己的乐团,在礼堂举行的演唱会上表演。身为主要吉他手的他,演奏得非常棒。应兰子要求,演唱会结束后,我们透过高中同学的介绍而认识他。
他自称多木佳未来,但这并非他的本名,而是艺名。
“我先用占星术算我的出生年、月、日,再搭配上名字笔画算出如果我要继续走音乐这条路,这个名字最适合。我现在最有兴趣的就是用吉他的乐句来扬弃这世界。所以直到我腻了为止,否则我都是叫做多木佳未来。”他用略带忧郁的眼神注视着兰子说明。
根据朋友的说法,除了八卦外,多木佳还精通许多占卜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非常奇妙。
“二阶堂兰子?”他用近乎呢喃的声音淡淡地说,“喔,我听过你的名字。我常听人提到你的丰功伟业。原来世上真的有像你这样稀有的女孩子。我能够认识你,真是幸运!对了,你的眼睛真的好美。那是一双燃烧着求知心的知性之眼。”
多木佳对兰子有好感,而兰子似乎也对他一见钟情。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先提出,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两人在不久之后就开始交往。兰子对他非常着迷,谈论的话题都是他。
“很有意思吧?像他这么珍贵的人,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我第一次见到头脑转得这么快的人呢!这真的是奇迹耶!他简直是现代的达文西。如果达文西活在现代,一定就像他那样。不,他应该是耶稣基督吧!因为他所说的话,全都像预言一样呢!”
正如兰子所言,多木佳的确是一个不平凡的男人。这是事实。这名具有艺术家气息的青年,在各种领域上都展现出他的才能。他的感受力强得令人畏惧,想像力也十分丰富。换句话说,从某个角度来看,他简直就是男性版的兰子。此外,他全身都充满了一种兰子所没有的放荡不羁,难怪兰子会迷上他。他与一般的男人完全不同,因此对她来说,不论在任何方面都很新鲜刺激。
“如果沙特和波娃彼此讨论哲学问题和互相賫弄学问,是为了让双方的生活和思想有部分交错,那么他们一定也尝到和我们相同的幸福。”兰子貌似崇高地说。
针对她的这番话,我则是半无奈、半责难地说出真心话,“我还真不敢相信。像你头脑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因为一个长得稍微帅一点的男人,就完全变成恋爱中的小女人模样啊?”
“不,黎人,你误会了。我对他的外表一点兴趣也没有。应该说,我只是找到一个新的观察对象。我想,像他那种拥有独特性格和才能的人,世界上应该不多吧。”
兰子一如往常地,以一种超然——有点像是女王的感觉——的态度回答。她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的恋情。
总之,我讨厌多木佳,因为他太任性、太过自信,而且个性又差。他很情绪化,也没有合群的观念,很自我。他的行为举止简直像个拥有天才科学家头脑的五岁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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