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目的地是在这严密看守下,最高层、最里面的房间。据说一、二楼的病患,症状都还算轻微。这两个楼层的正中央设置了一个类似广场的空间,让病患、医师和工作人员能够自由互动。
然而,由于三楼安置的是重度病患,因此看守也较为严密;而雷瑟被安置在这里,可见他的危险程度。
“黎人,等云散开后,月亮会立刻出来。”兰子从走廊上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喃喃地说道。
的确,太阳西沉后,深蓝色的阴暗天空有一道像是白色水彩流过的痕迹。那是因为月亮隐藏在云后,所以只有那部分看起来比较亮。天空中还是有点风,云慢慢地从右边飘向左边。
“是满月!”我不禁咽下一口唾液,兰子静静地点头。
进入病房大楼后,楼梯和走廊旁都没有窗户,消毒水的味道也更浓了。
“院长,这里的戒备还真是森严,简直比由警察看守的监狱还要了不起呢!”后方的鲁登多夫主任对着光是走路就气喘呼呼的席拉哈院长说。
已爬上楼梯的院长停下脚步,灵巧地转过肥胖的身躯,“是啊,主任。这里曾经发生过病患脱逃后打伤职员,最后自杀身亡。所以从那件事之后,我们不得不采取这种做法。”
那应该就是筱原摄影记者之前提过的事件。
“院长,坚硬、锐利或刀子等物品,在这里是违禁品吗?”鲁登多夫主任问。
“那当然,主任。这些病患里,有一部分的人,只要稍微脱离视线,就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们很凶暴吗?”
“有些病患很凶暴,有的则很温和。”
“对了,精神科医师不是会帮吵闹的病人打针,让他们安静下来吗?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戒备得这么森严。不管是镇定剂、催泪瓦斯还是约束衣,你们都可以尽量使用啊!”
“主任,你对我们的工作似乎有很深的误解。我们才不像你们在逼迫嫌犯招供时那样野蛮。在治疗过程中,我们的确会使用药物,不过仅限于有必要时。我们控管得非常严格。”席拉哈院长愤慨地说,接着他猛然转身,爬上阶梯。
鲁登多夫主任用手指拿着他的单边眼镜,奸诈地笑着。他实在坏透了,让我愈来愈讨厌他。
上楼后,席拉哈院长调整一下呼吸,用威胁般的口气对我们说:“我们快到三楼了。你们看了就知道,走廊的左右两边都是单人房。等一下请务必走在走廊中间,绝对不要靠近两侧的门。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雷瑟的病房在最后面。”
“原来这里是监牢。”鲁登多夫主任看着面前的钢制门扉,再次低声揶揄。
“喂!你!”席拉哈院长对着铁丝网另一边的职员唤道,并点头示意他开门。那名职员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谨慎地将门锁打开。钢制的厚重门扉打开后,我们便鱼贯进入。接着,身后的门又再度锁上。
墙壁是一片雪白,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被铁丝网包住,金属的门扇机械式地排列着。门上有一个可供窥探的小孔,上面插着铁棒。日光灯和门扇以等距离的方式并排着。往走廊深处望去,远近的感觉会逐渐变得迟钝,令人感到晕眩。
“我们要去看提欧多尔·雷瑟。”席拉哈院长对职员说,“把房间的钥匙给我。”
“我要不要也一起进去?”满脸凄惨的中年职员看了我们一眼后问。他将手刻意移到垂在腰间的警棍上。
“不用了。有我在,没关系。”
“那就交给您了。”职员从钥匙串中取出一把钥匙,交到院长胖嘟嘟的手中。
四周一片寂静。我本来以为可能会从安置重度精神病患的病房里传出怪声,或是病患喃喃自语的脏话或诅咒。然而那完全是我的误解。这里就像没有任何人存在似地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白色墙壁包围的走廊上嘎嘎作响。鲁登多夫主任刚才所说的不当用药,说不定还真有其事。
席拉哈院长站在雷瑟的病房前。他在开门前,先透过门孔观察一下房里的情况。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声音。院长稍微弯下腰,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
门锁被打开的金属碰撞声传出后,院长回头说:“可以进去了。”
我们一个接着一个慢慢进入病房。这间病房比我想像中的大。当然,也无趣到了极点。房里只有用螺帽固定在石子地板上的床、椅子和马桶,并有一股混合消毒水和腐臭味的味道。正对着门的是一道用粗铁棒围住的窗户。玻璃窗也被固定住,还围着铁丝网。墙壁接近混浊白色,到处可见斑驳的油漆。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小小的水银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席拉哈院长指着一名低头坐在床边的男子,“他就是提欧多尔·雷瑟。”
那男人应该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但却依然一动也不动。这名穿着淡蓝住院服的男子应该只有二十六、七岁,不过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还老十岁。他的身高算高,身形非常消痩,蓬乱的金发有一半以上都变成白色。他的眼睛混浊阴暗,满是胡须的脸就像死人一样灰白且死气沉沉。另外,他没有右手——从肩膀以下就什么都没有——衣服的袖子往下垂着。
“我可以照相吗?”筱原摄影记者小声地问。
席拉哈院长立刻说:“不行。会侵害病人的隐私权。”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二阶堂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