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位于对面险峻峡谷上的银狼城,开始产生变化。
那断崖只要往下瞄一眼,就会双脚发软、头晕目眩、毛骨悚然。遥远的谷底冒出又黑又粗、垂直矗立的岩壁,大地从两座古堡中间龟裂,它们像是互相威吓似地睥睨着。
我的眼直盯着对面那座城堡的城塔。那边展望室的窗户刚才还关着,现在却是敞开的。
而且在那里——
以橙色灯光为背景,窗边站着三个人。
老实说,那仿如异次元的奇妙景象竟存在于展望室的方形窗里,宛如镶在画框中的画,又像是童年时代所见的纸人偶剧。难不成那是小丑人偶演戏的舞台……
那里有三个人正朝着我们看。我们眺望对面,对面也眺望着我们。
我再走近窗边一步,屏息凝视着。
不知为何这番光景诡异的像是种生死对决场面。
那边也有座古堡。构成古堡地基的断崖,以及围绕其四周的森林和乌云,充满死亡般的静疾,装饰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无论如何,有活生生的人站在那座古堡的其中一扇窗户后面。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景象非常不自然。
——他们全都是白皮肤的洋人。
有个个子很高,留着一头又长又直的金发,穿着合身白衬衫的男子站在中央。即使是远看,也看得出来年纪很轻,面容也很端正、俊秀。他的右侧是一位肌肤白里透红的超级美女,同样的,也是一身雪白礼服,乍看之下像是高级的法国洋娃娃。她的美貌富有神秘感,闪耀光辉的金发轻飘飘地垂至腰际。看不出来其岁数,感觉像是二十多岁,但似乎还要再大一点。最左边则站着一位身材健硬、留着翘翘八字胡、戴着单边眼镜、穿着深咖啡西装的绅士,年纪大概六十多岁。
“那是?”鲁登多夫主任喃喃自语。
“里宾多普伯爵与伯爵夫人。”赫鲁兹恭敬地介绍,“另一位是我的上司法兰兹·亚曼律师。”
我们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对面城塔里的人。对面的人也向我们打招呼。里宾多普伯爵给人精力旺盛的感觉,伯爵夫人微笑回应,亚曼律师则是殷勤地向我们挥手致意。
但我的背脊发凉,莫名其妙地冷得直打哆嗦。
这真是奇妙、扭曲的情况。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奇怪之处,但总觉得不太寻常。是没来由的不安感……
这情况宛如宫廷谒见。
这状况究竟哪里不对劲呢?是什么呢?我怎么样也想不透。
时间仿佛静止了。
难道我们得永远隔着见面?以这样的方式互相观察彼此?
对方亲切的笑容反而引起我的不信任感。
举止有礼的三名男女默默地对着我们点头的动作,犹如一出诙谐却十足诡异的默剧。
寒气逼人。背脊莫名地发凉。不,不是莫名的,是有理由的。
没错,这感觉就是恐怖!
就是这种感觉。我的身心承受这般扭曲状况——深不见底的恐怖。这种毫无来由的恐怖是种本能的恐惧感。
“如何,各位?里宾多普伯爵就是如此实在的人,这样应该释疑了吧?”
虽然赫鲁兹愉悦地说着,但我的心却没有接受他的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银狼城展望室里的身影,久久无法转移视线。
第六章 从幻影到幻象
1
晚餐一如昨晚那样丰盛。至少表面上,城内的人依旧殷勤款待我们。
那是一九七一年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三晚上七点。宴会厅的大钟才刚报完时间。
在这之前,满是黑影的乌云迸裂,又强又急的豪雨倾泄于古堡上。可以听见似乎会贯穿厚实外墙的雨声,如瀑布般倾盆而下。
因为有些寒冷,暖炉里的柴薪正燃烧着。紧闭的百叶窗和通风孔,让人觉得有些窒闷。
“我说赫鲁兹啊……”鲁登多夫主任喝着酒说。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不太高兴,“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唬弄我们,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那样的方式?”穿着深蓝西装的赫鲁兹放下手中的刀叉,神情温和地看向他。
我和修培亚老先生也停手,看着他们两人。只有兰子若无其事地尝着甜点、水果。
鲁登多夫主任扯下围在胸前的餐巾,“就是那出肥皂剧啊!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不管是时间还是场所都极度草率,你不是答应要让我们和里宾多普伯爵会面吗?没想到是他们站在对面的银狼城,远远地让我们瞧个一、两分钟!若只是透过窗户会面,我不懂为何我们要大老远跑这一趟……”
“您有所不满吗?”
“废话!”
“但是我没说过要让各位直接和伯爵大人见面啊!”
“你这小子……存心耍我们吗?”鲁登多夫主任戴着单边镜片的右眉扬起。
“怎么可能!我只是尽我所能做事。”赫鲁兹依旧态度温和地回应,然后伸手拿起酒杯。
就是这样,一如鲁登多夫主任所言。那奇妙的见面方式只维持数分钟,就在我们还沉浸于惊讶与疑惑时,站在银狼城展望室窗边的里宾多普伯爵便消失。房内的灯也熄灭,留下了一片昏暗、空虚的石垣。
也难怪鲁登多夫主任会如此愤怒,就连我也觉得焦躁不安、无法豁然开朗。我的脑子里还鲜明地记得那三人的模样——年轻的伯爵精神抖擞、器宇非凡,伯爵夫人浑身散发着神秘美,律师则有着与年岁相当的威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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