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自从知道能去银狼城后,显得十分愉快。她来到图书室,拿了本博物志翻阅;我则是两手空空、不知所措。我可不像狄更斯笔下人物米考伯那样乐观,甚至对赫鲁兹的提议感到狐疑。
“兰子,真不明白你为何能这么悠哉。”我表达不满,“我们逃离不了里宾多普伯爵的手掌心了!”
兰子却神情愉悦地说,“管他是俘虏还是什么,只要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杀害我们。”
不论何时何地,她还是处之泰然,我实在很佩服这样的她。
“不需要再调查了吗?我们还没看完城内所有房间。”
“譬如呢?”
“四楼!除了莱因哈特的寝室外,其他都还没看。”
“赫鲁兹不是说禁止进入吗?”
“难道你甘愿这样收手?”
“不。”兰子将书合上,放进书架,“愈禁止就愈想看,这可是人之常情。好了,我们走吧!”
兰子很善变——至少我们看来是如此——敏捷如猫的眼神也令人难以捉摸。
我们提着灯,离开图书室。走廊角落依旧立着悚然的铠甲像,犹如在暗处中沉默地监视着。无论经过多久,我还是无法习惯这些东西的存在。
一出了书房,负责监视我们的黑衣男子不晓得从哪里窜出,如影随形地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蹑手蹑脚地走东侧楼梯,来到四楼,偷偷窥视离我们最近的等候室与男佣房。里面除了两、三件家具外,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接着再到隔壁——罗兰德律师日记里提过的莱因哈特的读书房。
大概是没人使用的关系,读书房的门并未上锁。房内除了暖炉外,还摆着旧书桌、摆放花瓶的小茶几、小柜子等,还有……
兰子注视着摆在最里面靠墙处,覆盖着白布的东西。白布上积了一层尘埃,显示那东西放在那里已有一段时间。为了避免尘埃飞扬,兰子轻轻地掀开白布。
“是钢琴!”兰子的声音低沉、有些喘息。
那是一架黑檀木制,年代久远的钢琴。
“如果这里是莱因哈特的读书房,那这就是他的钢琴了。”我边看着兰子掀开琴盖边说。
“弹起来还蛮顺手的。键盘还是象牙做的呢!我想这架琴一定价值不菲。”兰子神情兴奋,拿起放在琴谱台上的琴谱,“有莫扎特、肖邦和华格纳的曲子。”
“都是些耳熟能详的音乐家。”
“是啊!不过,得修正之前的推理了。这可是一大发现呢!黎人。”
“什么意思?”她的反应让我有些讶异。
“银狼城的钢琴应该是闲置于瞭望台吧?可是青狼城的钢琴却放在这里。”
“没有人曾在罗兰德律师面前弹过琴,所以他的日记才没记载此事。”
“是啊。”兰子入神似地说,“日记的确没提及。可是整起事件的大概并非全如日记所述。说不定那天那时有谁——错不了,莱因哈特也许正在练习华格纳的曲子呢!黎人,你看椅子的高度,不是抬升不少吗?这就是只有小孩、或是有小孩般体格的人曾坐在这里的证据。”
“那天?”我问。
兰子语气坚决地说:“就是六月十二日啊!还记得吗?夏利斯夫人就是在那天在读书房对面的房间惨遭杀害啊!”
“她的死和钢琴有何关系?”
只见兰子露出像罹患热病似的眼神,“没有,我想没任何关系吧!那起杀人事件……所以是条重要线索不是吗?唉呀!为何没及早发现呢?黎人,谢啦!这可是个非常棒的物证呢!”
一如往常,我依旧无法理解她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何兴奋。
兰子仔细检查琴谱,“有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与〈第一号钢琴协奏曲〉、莫扎特的〈第四十号D短调交响曲〉,还有华格纳的〈艾尔莎之梦〉……黎人,你看这个,练琴的人,也就是莱因哈特,都会用铅笔在琴谱上记下日期——不晓得是否是练习日期。〈艾尔莎之梦〉至少练习了一个月以上,你看,最后的日期写着六月十日与六月十六日。”
我看着她所指的地方,果真如此,“可是不见得与去年那事件同一时间,搞不好是好几年前。”
“是吗?我不觉得。”兰子将琴谱翻面,指着版权页上的文字,“每本琴谱在前年十一月于德国境内发行。上琴谱上的最后一个日期是九月四日。因此可由断定这个日期既非属于前年,也不是今年,而是去年,不是吗?”
“青狼城发生杀人事件的时间是从六月十一日到六月十四日;换句话说,这期间莱因哈特并没有弹琴吗?”
兰子兴奋地说:“这表示他没有弹过这架琴。不过,他极有可能在十二日晚上演奏〈艾尔莎之梦〉。黎人,你觉得呢?”
“什么啊?我根本一头雾水!”我愣愣地回应,“你是指他是在别的地方弹琴吗?难道其他地方还有钢琴?
“嗯,不在这城堡。”
“之前你考察银狼城事件时,为何特别注意钢琴等键盘乐器呢?”
兰子深吸了口气,将琴谱放回原处,“看来黎人还是无法理解这发现有多么重要。算了,反正等我们到了银狼城后,我会详细说明的。倒是现在,我要来弹琴了。可以麻烦你去楼下,对应这房间的房间,听听看能不能听到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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