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阿格涅丝对丈夫说的话,才知道三人戴上发饰的完美发型——虽然造型不一——都是女佣汉妮巧手编成的,真看不出她有这项特殊技能。
三人的洋装都是领口开得很低的样式,因此雷瑟刚开始连视线该摆哪里都觉得很困扰。莫妮卡将形状优美的胸部炫耀般地展示出来。阿格涅丝的打扮没那么露骨,但也师法一八七〇年代起流行的希腊式屈身步法,那是一种行走时将上半身微向前弯,以显示胸部和腰间曲线美感的方式。
珍妮不像那两位成熟女性坦然接受自己的装扮,这种豪华的洋装令她感到羞耻,男士们的赞美反而令她羞怯不已。然而,她的年轻让她的内在美大大地绽放。雷瑟对珍妮这种强烈的魅力感到无法抵挡。雷瑟收起怀表时,福登和管家班克斯刚好连袂从隔壁房间走进来。先开口的是班克斯。他们两人右胸上都装饰着白色假蔷薇。
“各位贵宾久等了。餐点已备好,请各位移驾到隔壁宴会厅就座。”
众人依言慢慢往隔壁房间移动。阿格涅丝由丈夫柯纳、根彬彬有礼地伴护,莫妮卡由谢拉殷勤护卫,珍妮有杰因哈姆陪同。大家似乎都对这种演戏似的行为乐在其中。就座之际,艾斯纳斜眼瞥向女士们,凑近雷瑟。
“这情景不就像福拉哥纳德的那幅《荡秋千》吗?”
艾斯纳藉福拉哥纳德这位十八世纪风俗画家的作品揶揄眼前的情况。
雷瑟对他的低俗感到不悦,不予回应。只听艾斯纳突然说:
“对了,要不要考虑一下之前跟你提的股票的事?晚餐结束后给我答复,这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他露出笑容重提旧事。
雷瑟的位置在桌尾的最后一个座位,艾斯纳则坐在他对面。
福登站到前方,举起右手要大家肃静。
“现在去请修达威尔伯爵夫人过来,请各位再稍等一会儿。”
他使了个眼色,班克斯便无声地从西侧走廊的门消失。
过了几分钟,班克斯回来,并在入口旁笔直站着。他一捋红胡子后,以庄严的声音宣布——
“这位就是银狼城城主弗里德里希·卡尔·修达威尔伯爵的妻子——海伦娜·玛利亚·修达威尔伯爵夫人!”
一行人随这段介绍,一齐站起来。
门口出现一位乘坐轮椅的女子。佩达推着轮椅,后方左右两侧是汉妮和一个比她年轻、绑辫子的女孩——大概就是伯爵夫人的专属女佣爱丽丝——静静跟随在后。
一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伯爵夫人,雷瑟不觉屛息,被她完美无瑕的美貌震慑,移不开眼——即使这份美貌违反她的意志。他受到冲击,仿佛自己的魂魄将被她的美貌所伸出的无形触角一把搜走。
雷瑟印象中的伯爵夫人年约四十岁。但后来得知,她其实已经四十七岁了。她并不高,但体态苗条,显得匀称高雅。脸蛋像铸造出来似的端整秀丽,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完美映衬着挽成蓬松发髻的金发。描画出鲜明眼线的双眸上方是低垂的纤长睫毛。蔚蓝明眸仿佛会将人吸进去似地,朱唇微抿,鼻梁则像少女般优美。从端正的额头能察觉其血统的优秀。
伯爵夫人穿的洋装饰有金色刺绣,是十七世纪的西班牙风格,洋装的腰间装了裙箍,向旁边膨散开来。她的穿着有如清教徒的装扮典范,颈项晚的衣服扣到下巴,连双手也用衣袖遮到手腕,肌肤不轻易外露。
伯爵夫人的轮椅由佩达推着,转向桌子前。在两个女佣的帮忙下,她慢慢起身,衣服发出窸窣的摩擦声。班克斯立刻将她的椅子拉开。伯爵夫人以相当不自然的动作,静静地步入桌椅之间。
雷瑟这才发现她不良于行。她抬起头,背挺得笔直,静悄悄走过的姿态,宛如音乐盒的跳舞娃娃。从她的一举一动,流露出难以亲近的高贵气质与良好教养。
伯爵夫人慢慢转过身,将她希腊雕像般的深邃容颜朝向正面。以仿佛能看透远处的翦瞳,依序看向众人。她的容貌即使说是三十岁也不为过,蔚蓝眸子带着微妙忧郁,只有双眼显得相当老成。
“欢迎各位贵宾来到‘人狼城’。”寂静的宴会厅响起伯爵夫人低沉沙哑、与绝美容颜丝毫不相称的声音。“我是弗里德里希·卡尔·修达威尔伯爵之妻,我叫海伦娜。在这个难得的机会下,外子却因急事外出,实在非常抱歉。外子要我再三向各位贵宾致上欢迎之意。”
费拉古德教授以夸大的动作将酒杯高举面前,大家随之应和,纷纷举杯就口。在烛光下,金黄色的泡泡咕嘟咕嘟地直冒。
“谢谢各位。”
伯爵夫人郑重地点头回应,在女佣的协助下静静就座。所有人也跟着坐下。
仿佛不耐久待似地,葡萄酒随即被端上桌。班克斯拔掉瓶塞,玛古妲与汉妮则将酒注入众人面前的中世纪银杯。
“这是上等的摩泽尔葡萄酒。由夏尔兹荷夫酿酒场所酿造的。”
伯爵夫人虽然面无表情,语气中却充满着自豪和钟爱之意。
“哇!是名酒夏尔兹荷夫贝尔加!这的确是天堂之酒!”对葡萄酒非常着迷的柯纳根称赞。
“耶稣说:‘葡萄酒即是我的血,’伟哉此言!”教授一口饮尽那杯红酒,立刻又要了一杯。
葡萄酒效用显着,让大家多了一份融洽与安适。就在葡萄酒滑入众人口中时,一道道菜肴也被端上桌。曾得福登夸口表示自豪的菜肴,想不到竟出自这种偏僻地方的古城,菜单豪华炫目,众人品尝盛在晶亮银器上的菜肴同时,也谈起了各种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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