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瑟回到图书室,捡起自己那盏滚落在地的油灯。玻璃灯罩已裂,他从壁炉移过火来,再次踏入武器房,却惊愕地倒抽一口气——室内是一片无法想像的凌乱!
眼前的走道两侧杂乱地放置被教授与佩达从墙边移开的陈列架,其中好几个都已横倒在地,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大多数的铠甲立像被粗暴地砍倒、倒向墙边,少数则保持完整地倒在一旁,也有的头盔或护腕已然脱落;位在房间中央那座中世纪人马像也整个横倒在地;天花板垂下的军旗不是被扯落就是被割成碎片。
油灯摇晃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这些惨状……
“教授!佩达!”雷瑟叫道。
(他们在哪里?)
(还有,那个穿着铠甲的骑士——那个袭击者——又在哪里?)
他用手按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凝神观察。通往走廊的那扇门是关起来的,连门闩也扣上了,南侧的两扇窗则以木板关了起来,房间正面的壁炉只燃着微弱火光,室内依然寒意逼人。
雷瑟缓缓踏入,来到倒落的人马像旁边时,因为某个景象而令心脏仿佛被紧紧绞住了似地。
“费拉古德教授!”
费拉古德教授素显威严的身躯就仰卧在壁炉旁。房间右侧角落的陈列架前重叠了两具倾倒的铠甲,他的头与肩膀就靠在其脚边。
“教授!”雷瑟恐惧得甚至无法靠近。
费拉古德教授的身体连一动也不动。
(已经死了吗?)
雷瑟的嘴唇哆嗦地颤抖着。
费拉古德教授的胸口深深嵌着铠甲骑士挥舞的那把战斧,长长的握柄延伸至教授的两腿中间,温热的暗红血液正从被冰冷利刃砍中的地方汩汩流出体外,将教授肥胖的肚腩濡湿为一片赤红。
(死了!他被杀了!)
雷瑟一脸苍白。
室内是一片深幽幽的寂静。
“教授……”
尽管对方不可能回应,雷瑟仍轻声叫唤,泫然欲泣地逸出呜咽声,无法自制地全身颤抖。
费拉古德教授的死状惨烈,脸上表情凝在死前受到恐怖打击的那个瞬间,眼睛与嘴巴。苍白的脸上张得大大的。接着,雷瑟的视线转而停在倒落于壁炉与人马像之间的一副魁梧铠甲上,那副铠甲如今就像铁板做成的稻草人。
那个闪着黑色光芒、形如青蛙面孔的头盔!
还有那具肌肉贲张的护胸铠甲!
(是那家伙!那个攻击他们的铠甲骑士!是那个男人穿戴的铠甲和头盔!)
雷瑟振作起精神,走向那副铠甲,一点可能会有危险的自觉都没有。
铠甲表面朦胧闪着一层光泽。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雷瑟戒慎恐惧地用脚尖将铠甲的护腿罩踢开,那具金属制的护腿罩便喀锵一声,滚落一旁。
雷瑟愕然,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颤抖着绕到铠甲的躯体部位,用脚推开犹如虾壳蟹甲的胸铠与背甲,胸铠往一边倾斜,随即又如钟摆似地晃回原位,但背甲却向一旁掉落。
雷瑟惊恐得无法呼吸。
【费拉古德教授陈尸现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种事?)
铠甲里是空的!仿佛一具蜕下的壳。别说是那个人的鬼魂了,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还是……正因为那是幽灵,所以才能从铠甲中如烟雾般消失无踪?
雷瑟回过神,将油灯放在地上,拿起那具被银色铠甲映得发亮的头盔。当然,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少许干涸的血迹。铁的重量与冰冷麻痹了他的手指。
“哇啊——”
雷瑟悲恸地放声大叫,丢开头盔,不断后退。头盔滚落在地,发出金属特有的声响。他拼命地用衣袖揉擦双眼,仿佛想将眼前景象抹消似地,但现实依旧是现实。
他满身大汗,焦躁地环顾西周。那个脱掉铠甲的男人或幽灵,或是其他的某个人,该不会还藏身在这房里的某处?该不会此时正打算攻击自己?
突然,某处响起了呻吟声。
雷瑟的心脏吓得简直就要停了。他回头看向声音来源,是从联络门那里传来的,那边有着像骨牌似被推倒的铠甲立像,还有散落一地的陈列箱。一个玻璃碎裂的声音传出,陈列箱的阴影处有某个东西正在蠕动。
“……雷瑟先生。”
是佩达!他的右手从陈列箱后面无力地伸了出来。
“佩达!”
雷瑟急忙赶过去,用力踹开挡在跟前的铠甲,发现陈列箱后面的佩达正倒卧在一地碎玻璃上。他可能是受到铠甲骑士攻击,或在闪避攻击时,绊到倒地的陈列箱,整个人直直往后倒,才会昏了过去。
“佩达!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佩达皱眉说。
幸好佩达没被玻璃割伤。雷瑟帮佩达直起上半身,但他一时无法立刻站起来。
“雷瑟先生……费拉古德教授怎么了?”
雷瑟拿起油灯,凑近佩达的脸,他的额头与乌青的右眼下方有细小的伤口正流着血。不知是不是因为说话牵动了伤口,佩达举起右手,按着额头。
“教授被杀了……”雷瑟紧咬着唇,老实回答。
佩达听完,露出了十分哀伤的表情,接着问:“那……那家伙在哪里?那个攻击我们的人?长着胡子的男人……他……真的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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