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三点钟的时候,一辆出租车把我们送往比雷埃夫斯的港口。靠着防波堤停着长长的一排排白色和蓝色的游艇。
几十辆大客车相继驶来,涌出一批又一批的旅游者。
在参加欧洲之旅的同胞们大声喋喋不休的人流中黛莎和我上了“伊拉克利翁”号。有一位服务员从我手里夺过鳄皮箱,提着它走过B舱面的舱房过道。我紧跑着跟在那男服务员后面,直到他把我的皮箱放在B-48的舱房里,深鞠一躬对丰厚的小费表示感激之后,我才轻松地吸了一口气。
我锁上舱房,向会计室走去。会计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大块头,不停地微微笑着。他的英语肯定是在得克萨斯学的。
我把票簿递给他,并讲起护照尚在大使馆的故事。
“哦,这可有些麻烦。”他说道,脸上虽然仍旧挂着微笑,但却令人忧虑地不断摇头。后来他瞥见票簿封页下夹着的钱,微笑便爽朗起来。“对于这些麻烦嘛,您不用去伤脑筋,先生。我将让所有不愉快的事情离得您远远的,拉弗特先生。愿您在‘伊拉克利翁’号上旅行愉快。”
黛莎刚离开她在A舱面的舱室,我就碰到了她。
“如此豪华的旅游我还从来没经历过。”她说道,“我还要上岸去一下,船要在七点钟才起锚。”
“我跟您一起去。”
她把长发往脖颈后一甩,微笑着说:“不行。”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我跟前。
“黛莎,您若是告发我,您就休想得到您的美元。对我的脑袋还没有悬赏呢。”
她一拧身便挣脱了我抓住她的手。
“不用慌张,我的朋友。我落下我的写生簿了。就这么回事。”
她匆匆跑下弦梯,消失在停放着的大客车之间。
我只得无可奈何地留下来,心里还确实有些发慌。如果她去找警察,那么这场游戏就该完蛋了,而在美国的某个地方,就会有一个女人恐怖地死亡。
参加环游的旅客把所有的甲板都挤得满满的。他们当中的美国人,个个手里都有一份饮料,嘴里都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在西西里、巴利阿里或者其他任何他们刚去过的地方的见闻和经历。满脸严肃的德国人无一不在翻阅自己手里的旅游手册,而一群南美洲的女人们则在争先恐后地炫耀自己在雅典采购所得。
在起锚前十分钟,黛莎跨下出租车,疾步跑上弦梯,一头便撞见了我。
“我真说不出地高兴,您可回来了。”
“谁会甘心放弃五千美元?我把钱留在了船上,拉弗特先生。”
“别叫我先生!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在您那儿睡过觉。”
“在我寓所里睡过。劳驾,在这一点上请您要把话说得准确些……那我该叫您什么?”
“叫‘杰瑞’不好吗?”
“您不是叫杰拉尔德吗?”
“‘杰瑞’也是杰拉尔德的一个简称。您想想我们上一任总统!”
“行,行,就叫杰瑞!我要去换衣服吃晚饭。咱们在餐厅见吧。”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在A舱面的舷栏杆处拐过去,举起一只手朝我挥一挥表示致意。
她并不是因为落下了写生簿而上岸去的吧?回到船上时,她的两只手可是空的呀。
四小时以后,当“伊拉克利翁”在灿烂的星空下驶向它第一个环游目的地时,我和黛莎正在后甲板上兴致盎然地跳舞。
我第一次看见希腊女人穿着一袭连衣裙,从一个双腿修长、男孩子气十足的姑娘蓦然变成一个楚楚动人、魅力无穷的女人。在两次舞曲之间,我们在酒吧享用饮料。黛莎偎依在我的身边。
“环游结束后,你打算于什么?”她问道。
“它才刚开始呢。我不想现在就来谈结束。”
“在这趟环游中总会有些事情发生,不是吗?”
“我估计所有的游客都盼望有些事情发生。有好结局的调情打俏、某种特殊的经历或者……”
“你很清楚我指的绝不是什么调情打俏。”她黑色的眼睛愤愤地闪着光。一个大高个儿的男人,从他带格子的茄克可以看出是个美国人,正在朝我们走过来。
“您听着,我的伙计,我认为您把整艘船上最靓丽的女孩儿据为己有是十分不体面的!”他嗡隆嗡隆地说,“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她跳一曲舞!可以吗?”
“请您问她本人!她是成年人。”
“为什么不行?”黛莎说着便挽起那人的胳膊,随他进入舞池。
我向酒吧招待示意给我再把杯子斟满。这时有人碰碰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
眼前这个男子肯定不是美国人。他比我矮一头,长着一张生面团似的面孔,两只钮扣似的黑眼睛活像两颗葡萄干。嘴巴生得颇不对称,上嘴唇短,而下嘴唇厚大并且红润。深黑色的直头发紧贴在脑袋上。
“您为什么把这姑娘带上船来?”他没好气地问。
“因为这是拦不住的事。”
“谁把帕拉斯杀死了?”
他说的英语带着生硬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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