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大人拉过我的手,说:“快拜见先生,他可是你们红楼的太上老君哪。”
我赶紧盈盈下拜,说:“先生贵安,小贱叩福。”
先生叫人看了座,上了茶。局长大人唾沫飞溅、滔滔不绝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种种我的好。先生听了,笑着说:“如此看来,百合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倒令无数男人汗颜了。”
我笑笑,说:“先生才是一代高人,小贱不及之万一。”
先生笑道:“鄙人文不能写诗文,武不能扛大刀,哪里能称得上高人,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凡夫俗子罢了。”
初次登门,不能呆得太久,以免有失礼仪,寻了一个机会,我向局长大人使了一个眼色。局长大人不愧是江湖的老手,官场的油子,牛不喝水强按头,不喝也得喝几口,东拉家常,西谈国事,娓娓道来。
茶过三巡,局长大人不再唾沫飞溅,眉飞色舞,站起身来,朝先生拱手告别。
先生也不强留,大家又相互说了些客套话,叫人备了一份礼盒,端茶送客。
这一行,连局长大人也想不到,不久之后,我竟然入了先生的书馆。做婊子的,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我能更上一层楼,竟然是托了傻子的福,这命运,不知是天大的造化,还是天大的笑话?
当然,这里面也有局长大人的功劳,这功劳,却不是他愿意给的。他想脚踏两只船,却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正文 手记33 三花争艳
快到端午送节盘的时候,我离开了堂子,进了书馆。
其实,我入这书馆,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并不仅仅是因为救了傻大姐,就是入书馆的最大筹码,更是因为先生明察暗访,已把我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堂子里的两个红倌人,小桃红因为犯忌之事,脸上无光,大小本家自然多说我的好话;堂子里的嫖客呢,喜欢我也比喜欢小桃红多了几分;更何况,大小本家也有意让我出堂子,免得与小桃红拼个你死我活,落得个鸡死狼嚎,兔死狐悲,得非所愿。
临走那天,一大早,堂子里已张好灯,结好彩。小本家唤来堂子所有人,一起去拜了白眉神,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今天是堂子的大喜日子,我们小百合入书馆了。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得自个儿造化。老娘希望所有的女儿都能攀上高枝,游龙戏凤,才不负了自己一趟人生,堂子的一番苦心。”
所有的人,拍了掌,说了些老掉牙的恭喜话。特别是那个小桃红,知道已成定局,回天无力,心有不甘,意犹不服,款款移步过来,握住我的手说:“恭喜百合妹妹鱼跃龙门,大鹏展翅,往后琼楼玉宇,高出无限风光。那时候,可别忘了堂子里的好姐妹。”
我知道小桃红话中有话,别有用意,并不愿意跟她计较,反正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又何必画蛇添足,徒费口舌地和她唇枪舌剑,做些多余而无用的事,只淡淡对她说:“鱼在水中,冷暖自知。多谢姐姐良言,往事蹉跎,亦幻亦梦,还望姐姐泯然一笑。”
接下来,小本家令人放了鞭炮,发了红包,摆了喜筵,等众人聚了,叫了我去西厢房,为我单独设了小宴。落了座,小本家拉着我的手说:“好人儿,你可上了天堂了。从今往后,可别忘了娘。有时间,一定场回家看看,得把这儿当成你的娘家,千万别忘了自己的出身。”
我呢,心中有几分喜,也有几分忧,跪在小本家面前,说:“二娘的恩典,女儿铭刻心骨,永世不敢相忘。”
小本家满心欢喜,扶我起来,久久不忍松手,还挤出几滴鳄鱼泪,就像亲娘送女儿出嫁一样,舍不得我离开。
吃过饭,小本家备了春桃,又领着我去拜大本家。
见了大本家,献了春桃。大本家乐得合不拢嘴。同样拉着我的手说:“乖女儿,你可成仙成佛了,日后可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时候,千万别忘了大娘。在这里,每个女儿出了堂,都好像是割了我的心头肉,从此白天念在嘴上,晚上拴在梦里,怎么也忘不了你们的好,这可是我做大娘的本性。”
我心中明白,是什么林子藏什么鸟,是什么和尚念什么经,不管大本家还是小本家,送婊子出堂,那可是天大的好事,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水一样流进来,谁不是梦着笑醒还偷着乐?但他们还得装,过了独木桥,走上阳关道,好像全是为了我们好。
面对大本家,我不仅要跪下,还要磕头,猫哭耗子狼哭鸡,玩的都是一场戏。我也得装,眼中的泪说来就来,哭着对大本家说:“多谢大娘念着,女儿一定早晚三炷香,晨昏三叩首,求菩萨保佑大娘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大本家也跟着落了泪,哭兮兮的说:“你瞧瞧我的乖女儿,多巧的一张嘴,说得乌鸦变凤凰;多甜的一颗心,哄得铁桩开了花。真正是天生的尤儿。”
小本家也应和着说:“对对对,不光姐姐疼着,妹妹我也爱着,不然,出去的姐儿妹儿怎么可能如鱼得水,锦上添花呢?”
听她们这样说,我得比她们更伤心,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激动地说:“感谢大娘牵着,二娘拉着,给女儿一条明路。从今以后,女儿就算走到天涯海角,白日里会念着二老,黑夜里会梦着二老,绝不会忘了二位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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